璃苑。
君离衍正在用早膳，修长的手指持着玉筷，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只蟹黄蒸饺正要往嘴里送。
这时，谢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他面色犹豫，“主子……”
到嘴的蒸饺跑了，君离衍放下筷子，目光陡然射向谢律：“有话直说。”
谢律一咬牙便直说了：“是关于国公府大小姐的，属下也是刚刚才打听到，舒小姐自小泡在药罐子里，身体非常虚弱，每天都得靠喝药续命。”
君离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转而看向谢律：“你倒是关心她。”
谢律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单膝跪下拱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心想，既然舒小姐已入了璃王府的大门，便也算王府的人。主子一贯不留不清不楚的人在王府，于是属下便自作主张去调查了一下舒小姐，这消息是从国公府一位老奴仆那得到的。”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属下自始至终都只忠心于主子一人！”
君离衍抬手转了一圈桌上的青玉茶杯，语气嘲讽：“好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本王虽厌恶她，却也知道分寸。”
“传令下去，让府医给舒小姐开药，”他把茶杯转回原位，神色淡淡：
“别叫人病死在璃王府。”
“是。”
谢律走后，君离衍把玩着青玉茶杯，神色玩味：“病秧子？”
……
国公爷一家刚用完早膳，众人正纷纷离席。舒国公此时开口道：“林氏你留下。”
国公爷续弦林夫人对着舒国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老爷。”
她抬眸望向他，眼波似含秋水。
舒国公不语，径直走到林夫人面前，“你可知瑜儿是孤身一人嫁到王府的，她身边的陪嫁丫鬟在昨日不知所踪。”
话落，林夫人眼眸凝了一瞬，她不动声色地抚上舒望的手臂，“老爷，舒瑜的丫鬟没同她出嫁吗？妾身不知晓此事呀！”
林夫人出身江南，开口便带着吴侬软语的娇软，是男人听了心里就直发痒的程度。
但舒望似乎不为所动，他一把挥开林夫人，冷声哼道：“你院子里的吴嬷嬷已经供认不讳。”
舒望不等她反应，他紧紧盯着林夫人：“我能猜到你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瑜儿这次出嫁用光了你给晴儿准备的嫁妆。但你也知道，这是圣上的赐婚，对方又是璃王，嫁妆不可随意应付。”
他话锋一转，“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给晴儿准备的嫁妆里有多少是从瑜儿她母亲那里拿的！”
林夫人咬唇不语，垂下头神色不明。
“你却因此事记恨上瑜儿，想乘机扣下她的丫鬟，让她在王府自生自灭。”
林夫人闻言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舒瑜在国公府的生活全凭月盈一人照料，更重要的是，此次入王府，她携带着舒瑜未来一个月要喝的药。
“那日圣上下旨要国公府择一女儿与璃王完婚，知道璃王的态度后，也是你求着我不要把你的晴儿嫁出去，要我把瑜儿推出去，我也忍痛割爱了。”
“我想瑜儿在璃王府的处境虽然艰难些但也不会轻易丢了性命，没想到你这毒妇竟如此盼着她去死！”
林夫人听到毒妇二字，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低喝：“够了！”
她看着有些愣住的国公爷，突然间动了，一步一步逼近他，缓缓开口：
“老爷，你口口声声说着忍痛割爱，但你对舒瑜这个女儿有几分真心恐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吧。”
“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你不甚宠爱舒瑜，但妾身可清楚，你不仅不爱她，你还恨她！”
舒国公脸色一变，“放肆！林氏你休得胡言乱语！”
林夫人呵呵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和谢氏的那些事儿！你恨透了舒瑜这个女儿了吧，因为她，你的挚爱离你而去。你当初娶我也不是因为对我有感情……”
林夫人突然放软了声音，面上隐约泛着自嘲：
“老爷，这十六年来，我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家事，我自认除去对舒瑜有些克扣外，也尽到了当家主母的本分。我问你，你可曾有爱过我一分一毫？”
林夫人观察着舒国公的脸色，想极力找出点什么。数秒后，她压下心中的酸楚，继续说道：
“你撇下舒瑜不管不顾，也因着你的态度，才让我暗中做成了不少小动作。你怕是也知道，舒瑜在国公府的吃穿用度还不如一个丫鬟吧！”
舒国公的眸色闪了闪，目光沉沉地盯着林夫人。
林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开口：“舒瑜可真是好命，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哪怕穿着再简陋，她只要往那一站，就能把我的晴儿衬得有如云泥之别。”
她沉默了几秒，继而恨恨地说道：
“老爷，您不知妾身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动手去毁了她那张脸！”
舒国公大怒：“你敢！”
“妾身当然不敢！毕竟府里老人都说舒瑜长得极像她母亲呢。我知你恨她，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神似你亡妻的脸被毁掉。”
“昨日以前我只觉得你虽然不爱她，但念在你亡妻的份上，对她还有着些许感情，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敢断了她的药。”
“昨日我让吴嬷嬷扣下舒瑜那丫鬟的时候，我不信你不知道，但你没有阻止。”
林夫人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她紧紧盯着舒国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可现在，你又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干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既然当初已经默许我，那为何现在还来质问我？！”
“哦对了，你女儿可是一天都不能停药呢，以她现在的处境，不知她还能在王府苟延残喘几天。她运气好的话，还能求得璃王给她一条活路，不过，照璃王的态度，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舒国公垂下的手指颤了颤，他喝道：“够了！别说了！”
林夫人却还要说，她不管不顾地开口：“舒望，你虚伪至极！谢氏死后，你的心也跟着死了，你只爱你自己！”
……
话音落下，偏堂内一片死寂。良久，舒国公抬起眼望向林夫人，林夫人被他那猩红的眼看得心脏一跳。
舒国公嗓音嘶哑：“林氏你记着，瑜儿这一去是生是死，你都不要再想着对她做什么。”
“这件事到此结束！”
说罢，挥袖离去。
林夫人呆站在原处，一直强忍的泪水缓缓沿着两颊滑下，她喃喃道：“舒望啊舒望，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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