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还是个孩子 ，是吗？”凤衔珠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虞先生让我想到了我的父亲。那时候，我真的还是个孩子。”
“衔珠，我……”虞泉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一直以来离群索居，也没有孩子。我并不太知道寻常的孩子，或者说像你们这样贵族家的孩子应该度过一段怎样的人生。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应该完全相互信任的。”
“信任……”凤衔珠伸手去抚摸那雪貂的头：“真是一种奢侈的感情。”
“交浅言深，本来是不应该的。特别像我们这样，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意外偶然相遇的。”虞泉谨慎地措辞：“我当然也……也没办法成为像你父亲那样让你仰望的长辈……”
“虞先生是想说，愿意作为我的亲人吗？”凤衔珠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虞泉顿了一下，似乎下定很大决心才道：“我虽然知道，贺家这样的大贵族……”
“好。”凤衔珠突然笑起来，她伸出双手举起雪貂，开心道：“虞先生从此便是我的亲人，我回去就改姓虞。”
“等等……”雪貂挣扎着四个小腿：“这么草率的吗？我还没说完，而且改姓虞的话我会被你哥哥杀了吧。”
“他没能力杀掉你。”凤衔珠开心的抱住雪貂：“我们现在是亲人了，我不能这么生分地叫你虞先生了。你好像又比我爸爸小些，但叫虞叔听起来像我的管家。虞先生年龄几何？”
“32岁。”虞泉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站得稍远些：“我是正月初十的生日，过年了便33了。”
“我和女帝一样，都是端午节生的，贺捷是17岁，那你比我大16岁。感觉……”凤衔珠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又一把抓过白貂。
“我那个本来定下的未婚夫，陛下的亲弟弟，跟他差三十岁呢，也叫他皇兄。为了跟女帝的哥哥们区分，我叫虞先生阿兄可好？”
少女捧着白貂，眼中充满期待，不知为何，虞泉心中却有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酸涩。
她有哥哥贺循，但却再也回不去了。十岁后的日日夜夜，她或许无数次期待过爱自己的哥哥回来。
但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好。”虞泉回答她：“小妹。”
凤衔珠看着他，很久没说话，但也没放下他，仿佛觉得此刻有些失真。
良久她问了出来：“回去后，还会是我的阿兄吗？”
“永远都会是，无论在哪里。我指着地球发誓。”这是原人类最郑重的誓言，向着他们生命诞生的母星起誓。
“阿兄果然是纯粹的学者。”凤衔珠噗嗤笑出来：“如果是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一定都会怀疑我图谋不轨。”
她微微叹了口气：“可阿兄给我许下了如此珍贵的誓言。这是我人生最宝贵的礼物之一。我会好好珍惜的。”
“既然我们此刻已经互信，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吗？如果杀人让你痛苦，我们就回去。”虞泉说的很认真。
“真相很重要，要我为此付出生命都可以，但唯独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杀人？痛苦？”凤衔珠愣了一下，似乎终于想到了之前两人的话题，她有些困惑：“阿兄要我们互信不是担心我害你，而是担心我难过？”
“自然，我有什么好让你害的？”虞泉读不懂她的脑回路。
“我只是太久没被人这样纯粹的关心过了。所以有些不太适应。”凤衔珠解释道。
“之前并非我回避话题，而是被打断了。作为一名军队的主帅，我想人类能够真正死亡，或许是一种幸运。”
“幸运？你认为那些精神受创活着的士兵不如死去？”虞泉有些不解：“活着不好吗？帝国给他们尊荣，良好的照顾和温馨的生活。”
“军人，比一般的人更需要尊严。”凤衔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些人是这么对我说的，其中就包括死的尊严。”
“那些人？”虞泉重复了一遍：“谁？受伤的士兵吗？”
“我不遗余力清缴杀死我父亲的恐怖分子，曾经捉到过一个活的，他是医生，一个出身原人类贵族的医生，因为同情加入他们。”
凤衔珠看着再次震惊的白貂：“是的，很多人，甚至是贵族同情支持他们，包括联军里的叛逃者，这也是他们拥有量子武器的原因。”
“那个医生呢？”虞泉犹犹豫豫地问。
“他的家族和皇室沾亲带故，在我给他尊严前，宫里就来人了。我只好让他不那么尊严的活着了。”凤衔珠有点遗憾。
“他本该是我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他跪在那里求我的时候，我真的动摇过。可惜，我的犹豫让一切都糟糕起来。所以你看，做军人，就是不能犹豫。”
“到底为何，他们觉得没有尊严？精神受创只是不能上战场而已，为此连寻常的生活都要剥夺吗？”
“阿兄以为，星际战争不流鲜血，几乎没有死亡，便是温馨文明的吗？星际战争之所以需要精神力强大的人操控战甲，是因为战斗的世界给精神巨大的虚拟刺激。”
“我看过类似的科普。”虞泉表示自己能明白。
“科普？那是假的。真的通过试炼进入战斗时你才会发现，那些都是过家家。阿兄知道第一纪元的人类里会有人使用致幻剂吗？他们叫毒品。”
“是的，那也是一种摧毁人类意志的可怕的东西。没人能抵挡，只要沾了就会陷入无尽的地狱。”
“星际战争比之酷烈百倍。能够参战的人，获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如果能坚持，就可以一直通过参战获得这种快感。”
虞泉不敢置信，他想问，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凤衔珠却很平淡道：“每一个精神被摧毁的退役联军战士都再也无法获得正常的生活。他们就像戒毒的人，但更加痛苦，却连复吸麻醉自己都做不到。”
“可……可为什么没人站出来改变这些，或者揭露……”
他突然停下，凤衔珠怪异的笑了一下：“是的，有人这么做，他们选择杀了维持这个巨大谎言与骗局的家族的家主并成为了恐怖分子。”
她放下白貂，语气冷淡：“我的父亲。贺家伟大的主人，帝国的星辰，我的守护者。我花了五年给他报仇，在这过程中发现了，他与我们家族最大的秘密……”
她说着似乎觉得可笑，又突兀的笑了一声：“原来，我们是皇室最忠诚的那条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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