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李家，关陇出身，统有天下，在世家大族文人墨客眼里论起来还有点不够。”
李承乾一语中的，不光是李渊，甚至李世民也能从满朝文武大臣对待自己的政令这种事情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李纲微微皱眉，他自己也是李承乾口中的“文人墨客”之一。
或者说，把他当做文人墨客还算对得起他，并无看轻之意。
李承乾见几人并没有反对之音，心中便又足了几分底气，继续说。
“不过！”
李承乾的转折来的是如此之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不过，我李家会用人，用读书人！所以，书不必我李家人全读，也不可不读。”
李渊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承乾，欣慰的点点头。
若要说起来，李渊对于李承乾说的这些，感同身受。
自打太原起兵以来，李渊自认为自己并不能算得上什么豪杰，能得天下，全得益于自己知人善任！
“书，让所用之人去读就好了，干什么的就去读什么书，所谓贤者在其位，而能者则在职！如此，天下安定也。”
李承乾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塞得的李纲哑口无言，作为当世大家，没有人会反驳他的意见，更没有人会去认为他传授的知识会无用。
甚至，他自己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多年攒下来的名望和知识，竟然会输给一介孩童，虽然他是太子，但是，自己见过的太子可不止他李承乾一个！
“殿下谬论也！”
李纲显然是不服气，当场指责李承乾胡说八道。
李世民怎么说也是李承乾的亲爹，刚才自己儿子说的可是一点儿错都没有，正想帮腔两句的，确是看到自己的父亲李渊给自己使了使眼神，示意自己耐心看这场太子与太子太师的对论。
本以为李纲会直接开怼自己的，没想到李纲却是拱手抱拳朝着李渊，李世民两人行了拜礼。
“诶，李师快免礼，自古以来朝堂论理便是佳谈，如今李师能和我祖孙三代一同讨究，已经是难得了，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抒胸臆便是。”
李渊笑着挥挥手，很满意李纲的行为，无论天下的读书人再怎么觉得李家不正，但是，从刚刚李纲的行为上就足以表明，这天下，他坐对了！
有了李渊这番话李纲的底气更足了。
“殿下，用读书人没错，可是想要让读书人心服口服，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李纲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极尽得意，把一个读书人的自信，自负，自得意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甚至说，丝毫不加掩饰的批评李渊和李世民只是靠暴力统治天下，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所以，李师读了这么多书，就是为了让人服你？”
李承乾笑了，笑得有些猖狂，在他看来，这李纲太糊涂了，就算自古以来的皇帝们都会给大家，给读书人面子，那是因为还需要他们去稳固国家，而不是真正的服。
“承乾以为，读书，并不是要令谁服气，读书更不是拼数量，而是读有用的书，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书，能提升自己的书。”
李承乾此话一出，李渊倒是率先显露出明了的表情，而李世民还是跟李纲一样固执。
见状，李承乾继续道。
“读书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方为读书人，而李师所认为的征服，信服，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虚荣罢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孩童稚子，竟能说出如此大彻大悟的话来，一下子与李纲先前的言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生于帝王之家，能有此顿悟，老朽不知道应是高兴呢，还是悲哀呢，殿下说得有理，不过，老朽仍然认为礼不可废，殿下…”
李承乾抬起手阻止了李纲的话，似乎很是无礼。
“李师，承乾每日在承天门迎候李师的时候可有失礼数。”
“嘶…那倒没有。”
“李师，承乾每日问候李师的时候可有半分不敬？”
“这…也是没有的。”
这下好了，李纲自己把自己的话堵上了。
李纲看了一眼身旁的李世民，又有了话茬。
“可前阵子，殿下当朝顶撞陛下！”
李承乾仍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李纲不要再说了，李世民躲避的目光仿佛也说明了一切。
“李师，若承乾真的要失礼，恐怕那日在父皇背后说承乾坏话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李承乾此刻竟是带着笑说出来的，似乎对自己的手段很是自信。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此刻的大明宫里，周围伺候的宫女，侍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李师，承乾请问，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意啊？”
李承乾此刻已经是把话挑明了，你，李纲，水平太低了，不配教我。
“你！”
李纲认为这便是对自己的侮辱！竟然当着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的面失了态。
“师者，有师者应尽的义务，殿下应该能明白吧！”
李纲看着李承乾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如此思想，但是，把现在的李承乾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他就犯下了大错！
“承乾最喜欢读史书，读史可以使人明智，强如秦皇汉武，也不是完人，也曾犯下错误，有些错误甚至影响了帝国，扶苏的愚孝，刘据的遗憾，皆不过因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承乾生在帝王之家，如今位居东宫，身为太子，前者之鉴在此，承乾所不能坚持己见，那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吗？！”
李承乾这里已经在影射了，李世民还在思考李承乾的上一句话，李渊已经反应过来了。
“李师……”
“太上皇，老朽读了一辈子书，教了一辈子学生，如今却被太子殿下这般羞辱，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眼看拦不住，李渊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下轮到了李承乾。
“李师名望在外，承乾也不得不承认，不过，李师虽然能桃李天下，那些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焉能与天潢贵胄储君太子混为一谈呢！”
“哈哈哈，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吧，殿下可是老朽教导过的第三位太子！莫不成那些太子也是凡夫俗子？！……”
李纲得意的这么一句话，彻底落入了李承乾的陷阱里。
李世民这时候也醒悟过来。
李家，一门三代人，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李纲。
刚才的得意，已经全数消散，脸上渐渐浮现出不适的尴尬，甚至，还有羞愧…
“李师，承乾还称您为李师，依然是认您这位太子太师的，虽然您有桃李天下的本事和名望，但是李师，承乾有一言，可能您不喜欢听，毕竟，您真的不适合做太子的老师…”
“噗…”
李纲一下子，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踉踉跄跄两步，将将被身后的侍人搀扶住。
李承乾既然来了这个口，就不会停下来。
“李师先因前朝隋帝杨坚赏识，任为太子杨勇为师，而后呢，太子杨勇在朝中非但没有获得支持，更是死于非命！”
李渊和李世民悄悄看向了李承乾，心里又想又怕，想要听听这位太子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又怕自己承受不住。
“而后皇祖父立唐，仍青睐与李师，任李师为皇伯父新太子李建成之师，可李师教导了什么？”
李承乾也顿感周围气氛的紧张，自知不能继续这个话题，赶紧想结束这一切！
“李师教育过的两位太子！非但没有能够承继大位，更是在血脉斗争中陨落！试问，李师是否也是要把承乾教导成那个样子吗？！”
这一下，算是彻底处理到了李渊和李世民心底最大的恐惧！
李纲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太师，到头了，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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