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学子在家养病的时，这会儿贡院里却是吵翻了天。
本来今次会试出题的楚帝，就让一众官员感到头疼，谁知等开始批改考卷时，参与阅卷的这些人，才真是倍受折磨。
因为此次考题出的实在太过大胆，倒真是炸出了这批学子中的奇葩异类。
不说写得究竟是不是可行，就是这胆子也是真的大。
本次考卷的批改，基本让考官们分成了三方阵营。
第一方阵营由王阁老代表的保皇党。这里面倒不是说有什么谋反的文章出现。
而是指的大家对这次学子考卷的看法与态度。
王阁老的态度是，既然圣上要听真话，那么势必要将那些敢于说真话，并且能提出有效解决方法的学子考卷，呈给天子。
这算是完全按楚帝的心思做事。
而第二阵营则是由礼部几位官员组成。
礼部官员本来所在的官位，就是承接各种“礼”的事情。
其身在其位，必然要谋其事。
楚帝这种想要推翻从古到今的举措，显然就是违反了“礼”，这些学子若是考卷上真要敢一通迎合，在礼部几位看来，这就是思想有大问题。
因此，礼部来的阅卷官，是不会让这种人的考卷面圣的。
至于第三方阵营，必然是翰林院的同考官们。
自己这些人本身就身处清水衙门里，谁管你们朝堂上的利益往来。
咱们阅卷只管一件事，言之有理，言之有物，写得好就是好。
一派胡言乱语的，一律打了下等。
因此，等同考官们差不多在熬了几宿后，将排名前二十的考卷，递给上面几位大人时，贡院批改考卷的“至公堂”里，此时两方人已经吵翻了天。
也不能说是两方人，因着内阁只来了王阁老一人，所以应当是王阁老同礼部几位在吵。
“一群蠢仔，老夫已经与你们讲的如此明白，你们若还要坚持己见，等圣上阅卷时，我必然要奏请圣上！”
往年会考，楚帝是不会在这一步阅卷的。
基本只有到了殿试时，其才会亲自看上一些考卷。
想到今年会试林然也会参加，楚帝特意跟王阁老交代了，会试考卷也要看上一看。
王阁老虽然年纪大了，但气性当真不小，这会儿人坐了桌案后，拍着桌子，对着礼部几位官员大骂。
其之所以如此气愤，还是因为场中一张考卷，让两方起了争执。
这会儿被王阁老当先一步画了圈的考卷，正是林然的卷子。
之所以这张考卷能让双方红眼，还是因为林然的敢想敢写，将礼部几位官员给惊着了。
不说第二场考卷上这举子批判科举的言论，就说这第三场的考卷，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尽管谁人都能从考题中看出楚帝是位能自省的帝王，但小小举子也不能真在此大模大样的教君王做事。
礼部几人根本不管这人写了什么，只管看到想要批判圣上做事之人，必然一个下等。
谁人真敢让这种考卷出现在楚帝眼前，大家辛苦做官十几年，还不想早早辞官回家。
因此在看到王阁老当先一个圈画上后，大家这会心里很想弄死这老头。
因着科举阅卷时有规定，若是考卷上首位阅卷官画了圈，那么后几位阅卷官，是不能再给这张考卷下等评判的。
最多后面几位只能画“尖”。
礼部几位官员根本没打算让这张考卷的排名如此靠前。
因此，这会看到王阁老当先画了一圈，全都急红了眼。
老头年纪大了，也快要告老还乡，当真是不在乎这些。
可自己几位还正当壮年，哪里敢冒此风险。
且王阁老不止觉得这林姓学子答得好，还非要让大家都给其上等评判。
合着你自己给就算了，凭什么还管到了我们身上。
这会儿“至公堂”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站王阁老这边，起码于景明就想同王阁老站一处。
可惜自己人微言轻，不敢掺和到上面这群大佬的争辩中。
女婿是个有才的，于景明只希望王阁老能靠口舌争赢礼部几位。
“阁考，您的要求下官做不到。”
“这林姓学子的考卷，我是不会给上等的。”
礼部这位大佬如今担着礼部侍郎一位，这人一表态，其手下几人自然也是点头跟上。
“好，好。既然诸位看法跟老夫不同，且等着老夫去圣上跟前，参你们一本。”
王阁老这会儿也是累了，既然争不赢这些人，那就明儿宫里见！
所以等顺子拼命挤进榜单前，照旧同从前一般，要看一看主子是不是第一时。
这次这人注定是要失望了。
今次会试的会元——谢青。
而林然的名次仅排在了第五位。
对于林然的名次，王阁老是不满意的，除了王阁老外，陈震也不满意，除了陈震外，于景明，陈家其他人都感觉不满意。
这会儿人虽然名次也不低，但到底没进前三。
陈震是看过自己两位弟子的考卷的。
林然在考完第二日，就被陈震要求默写了自己会试的答案。
陈震看过林谢两人的考卷，只能说两者答得都很好。
谢青的回答，更多的是从朝堂上入手，深入浅出的提出了很多自己的见解。
对于还没有入庙堂的学子来说，能想到这些改革之法，实在是天赋非常可怕。
而外孙女婿的考卷，则是从很多方面揭露了大楚当下的不足，并且还有针对性的给了意见。
就是这种放眼天下的大局观，实在是难得的紧。
两人的考卷说起来，绝对是不相伯仲。
至于林然考卷上言辞有些直白犀利，陈震也觉得不算个什么。
因着陈震自己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对于林然这种做事态度，反而还很欣赏。
这两人的考卷如果谢青能得会元，那林然断不能只拿了第五名。
因此，陈家这会儿送走了报喜人，陈震转身回了书房。
待到了书房里，老者忍不住将这次主持阅卷的考官骂了一通。
之后其又去了林然那处，颇有些别扭的安慰了外孙女婿一番。
林然送走外祖父后，不由有些感动和想笑。
没想到外祖父安慰起人来是这番模样。
对于会试的排名，林然心里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自己写得那些东西，实在是对于考官们的思想冲击有些大。
还能拿到第五的名次，想来这其中定是有些开明且胆子大的阅卷官。
被林然夸胆子大的王阁老，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告状。
“圣上，这是那林然的考卷，我觉得此次会试排名有些不公。”
“老臣尽力了！”
王阁老这会儿颇有些心痛的跟楚帝告状。
所谓人老成精，王阁老跟了楚帝那么久，怎么能看不懂圣上心里很看重这人。
自己可不是那群蠢仔，连这点门道都弄不清楚。
因此，王阁老必然是说到做到，会试才刚一放榜，其连家都没回，直接便来了御书房告状。
楚帝这会儿刚刚下朝，听完王阁老的话，便拿起林然的考卷，细细观阅。
待三场考卷看完，知道林然只得了第五名，楚帝也甚是不满。
其忍不住朝身后的全公公喊道：
“让礼部侍郎那蠢货，立马给朕滚来！”
全公公听到圣上吩咐，忙出了御书房，一路小跑的去礼部衙门宣旨。
早前礼部侍郎从贡院出来，本想跟往年一样，直接回家补觉。
但看到王阁老当真就去告了状，这人立马也不敢回家了。
只得老实回了礼部衙门，少不得圣上真要宣了自己过去。
全公公来了礼部，就见礼部侍郎正坐在办公房里打盹。
其立时清了清嗓子：
“礼部侍郎接旨！”
全公公尖细的嗓子一喊，直接将礼部侍郎吓得睁开了眼。
其身子险些就从座位上滑下来。人接着顺势跪了地上。
“臣接旨。”
“皇上口谕，宣礼部侍郎御书房觐见。”
要不说全公公这人能做了圣上身边第一人。
楚帝口谕明明是让人滚过去。到了全公公嘴里，倒是变得文雅了。
可见全公公几十年也不是白白在宫里度过的。
当真是同人相处时，轻易不得罪人。
礼部侍郎自然知道圣上宣自己是为何事，待稍稍理了理身上的官服，起身跟了全公公去了宫里。
路上时，人总感觉心里有些毛毛的，这不还得同全公公打听打听。
“张大人，圣上心里有些不痛快，您注意着。”
全公公袖里被塞了荷包进来，嘴上便回了身旁之人一句。
张侍郎听到全公公这提点，立时心里觉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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