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允华显然不想再讨论刚刚这个话题。“你既出来，应是知晓现状了？”
储帝微微点头，“能拖多久？”
“那就要看你们多久能解决这个现状了。莫倾熠哪怕有干涉权限能做得也很有限。”
储帝沉默片刻。凌允华见他不语追问：“若要等焱儿回来处理自是更为稳妥。”
“我来。”储帝立刻说：“这事必须由我来做。”
“你来当然更好。”凌允华退后一步让出路。“尽快。”
日月不再更替的现在对储帝来说很难受。他虽并不依赖月色，但血月的月光能极大程度的减轻对神力的消耗。
他的神迹，绝不能暴走失控。
从前蓝双焱一直说她身边总是围着太多人，终日不散，以至于她总没有安静的时候。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没说过这些话。
最近他逐渐能理解她，尤其在帝后坠落后蓝双焱和莫倾煜都不在的现在。
思及此处储帝紧紧抓住莫生祭的手臂。
她吃痛，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身子。“疼。”
储帝立刻放开她，“对不起，正在想事情。”
莫生祭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责备他。“我们去哪？”
“先去摘星阁。”
这一路上储帝十分沉默，在经过后宫时却突然说道：“知道摘星阁的由来吗。”
“为了彰显帝族权力？”
“并非如此。”储帝扫过后宫朱红的围墙，“西英长公主并非是自始帝君后帝族中第一位神谕之子。”
“但根据记载……”
“那个孩子同你们一样，出生便带有天地异象。那时帝族大约是除何乔云时期外政权最不稳当的年代。可想而知，那个孩子被赋予了多么大的期望。”
这种期望会成为负担，同时也会成为枷锁。
莫生祭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但走向并未如她想象的那般。
“不仅是神谕之子，他所持有的神迹，能改变未来。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接近‘命运’的神迹。但他并不准备承担这身份及力量背后的义务。”储帝走得很慢，他俩就像是在雨中散步一般并肩走着。“他带着宫女出生的母亲，跑了。”
实话说莫生祭本人也想过逃跑，甚至她无数次想过无牵无挂的蓝双焱为什么不跑。
“他在外面被奉为神明供奉。然后帝族第一次使用了‘刽子手’。”
“摘星阁是造在‘他’上面？”莫生祭终于听懂了这个故事。
“可想而知底下的怨念会有多深，不仅仅是他。他的母亲，扒皮抽骨，以骨为槌、以皮为鼓，那面人面鼓至今还在君临宫被使用着。”
所以摘星阁与其说是保护帝族，不如说是为了镇压怨念。
所以他们才会说用摘星阁的神力是自取灭亡。
“他们不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可以确定的是我小看了这个大妹妹，高看了小弟弟。”
莫生祭不明白他的意思。“公主烁和公子炜？”
“人造神谕之子的实验一直都没停过，但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的。”
“哪个‘他’成功了哪个‘他’。”倒不是莫生祭看不起公主烁。她虽然是个名声极佳的公主，但出身只是平平。再加上有蓝双焱在，提到公主只会想起一个人。
“莫倾烁用摘星阁的神力让莫倾炜拥有了神迹。”储帝说着连自己都笑出了声，“虽然限制一定很大，但也算是成功。能在历史上留名了。”
“在历史上留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不是。但对某些人来说很重要，一个人碌碌无为也可以，但有些人定要做出一番事业。”
“这算事业？”莫生祭不理解。
“怎么不算？杀十人也算，救十人也算。谁规定非得要正面才行？”
她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他。储帝一直很瘦，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下巴如刀削般利落。“你呢？”
“我做不到一心为国为民，我有私心。”储帝微侧过身，半张脸被低垂的伞沿遮住。“失望了吗？”
“不。”莫生祭摇头，“特权阶级，说这些没有意义。”
储帝轻笑，继续向前走。“自从与你在一起后，身后很少跟人。”
“我最不喜欢尾巴拖得长。”
“那两个莫檀轩替你准备的侍女如何了？”
提起这事莫生祭立刻沉下脸。梦中发生的那场变故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俩人回到予生殿后她也再未听说过她俩的任何信息。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见她脸色不好，储帝捏了捏她的脸颊。“笑一笑，愁眉苦脸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此去大义灭亲，也能笑得出？”
“他们？亲？哪里？”储帝还真大笑起来，“帝族子女，谈何亲情。”
莫生祭又想起那句一直以来萦绕在她心头的话。
这个帝国这样大，最终也只有她在。
最近她逐渐明白了这句话更深处得含义。淳王府三个孩子走了三条完全不同的路。哪怕是现在，莫生祭也不敢说她与储帝一定能同路到终点。
他能有一个定与他有共同目的、目标相同的同伴，在这条路上不孤单非常幸运。
“另外，你大约是误会了。”储帝接着说。“杀他们会引动乱，灭了这狼子野心就成。”
“人心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东西。”
“你说得虽没错但并非人人都似你一般能识得人心。”
莫生祭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我以为换皮并非人人使得。”
“确实。所以皮衣师在。”
她突然想起当年估命师说得话。摄生宫只听从少宫主的的命令。不是蓝双焱，也不是储帝，而是少宫主。而这个身份从前是他俩在共用的。
“少宫主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储帝微微一笑，“也许我俩谁都不是少宫主也说不定。”
这是玩笑话，说明这是一个需要靠玩笑来转移的话题。莫生祭没有追问，岔开话题。
“哪怕有极大限制神迹就是神迹，怎么应对？”
“神迹就只是神迹而已。没了信仰， 神什么都不是。”
切断信仰这事从前瑞炽做过，那时她杀了一个山神。
“神就是神，由信仰中诞生，同时也汇聚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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