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冻结血腥遍布的海水，接近万吨的破冰船，被海面耸立的冰柱顶起，燃烧夜幕的焰光巨龙从天而降，将千疮百孔的钢铁造物化为熔渣碎落。
这是一场迟到的葬礼，破冰船上承载着探索北极利维坦之秘的先遣队，他们很幸运找到了利维坦的踪迹，也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确认坐标，新王会记住牺牲者的功绩，汉高家族亦会给予其亲人或后代妥善的安置。
“灭。”
修长五指缓缓合拢，嬴淮尘好似拿捏住掌指间覆盖的空间，一如初次登临王座，那股捏碎大楼的恐怖力量再现，海域之内的残碎血肉与钢铁熔渣尽数化作虚无消弭。
“新王，讲究人啊。”
路鸣泽站在一边拍手鼓掌，稚嫩的脸上浮现感叹之色，他就站在那里望着浪花翻卷的海，yamal号上的混血种却没有人能观测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牺牲值得尊重，你怎么还没走？”
嬴淮尘转身以腹语回应金牌销售，周围的人看不见路鸣泽，他不想被人当成跟空气对话的神经病，毕竟不是谁都跟芬格尔的脸皮一样厚。
“真是冷淡，走了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路鸣泽满不在乎地吐槽一声，认真望了一眼主控舱室走出来的路明非，他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动，又有着从前没有的释然，难得来一趟北极，好好享受旅程吧，哥哥。
“嗯，我知道。”
路鸣泽的身影消散于无形，嬴淮尘不急不缓来到瘫坐的阿巴斯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有些狼狈憔悴的男人，短短不到一月时间，猛虎般的男人就像染上恶疾，淡然坚定的眼神里满是迷惘与不安。
“淮尘师弟，又见面了。”
阿巴斯嘴角牵扯起难看的笑容，混乱的脑子里还有鲸歌余韵回荡，他有些不敢抬头对视那双漆黑的眸子，满身罪恶与噩梦源头，似乎都会在对方眼里变得无所遁形。
“你想起来什么了？”
存在就有意义，没有生命是凭空诞生的，嬴淮尘没有在意阿巴斯躲闪的眼神，有些事情需要当事人想明白才行，残缺的拼图需要完美补齐，他并不急于一时，这片辽阔的北冰洋上，不存在能够与他争抢的存在。
“抱歉，我的脑子很乱，暂时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有一只鲸鱼在脑子里唱歌吧？阿巴斯说出亲身经历之后，新王或许不会做什么，但卡塞尔学院或者背后的秘党，会马上把他当成随时爆发的炸弹处决掉、
当然，也有可能是极好的研究素材，刚才在战斗中使用言灵的“后遗症”，许多执行部的人员看在眼里，他很可能被打上血统不稳定的标签。
“海蛇群短时间不会再来，你有很多时间好好思考。”
此次死去的海蛇数量极多，但繁衍不知多久的龙族亚种族群，并不会脆弱到被一战灭绝的程度，嬴淮尘拍了拍阿巴斯的肩膀，时间还有很多，等一等总会到达。
“谢谢。”
阿巴斯摇摇晃晃站起身，无视周遭充满怀疑与戒备的视线，执行部是卡塞尔学院最铁血的部门，不管你之前有多少荣耀加身，有堕落风险的不稳定因素，多会被视作危险的对象监察。
“不用客气，我有我的目的，回舱室吧，你需要休息。”
不确定利维坦是不是海洋与水之王的情况下，嬴淮尘不急着开始狩猎最后一位龙族君主，如果那头在海底称霸的巨鲸不是王，他至少还能有牵引另外一位双生子的钥匙，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没有觉醒的君主。
“好。”
言灵·因陀罗，掌控雷电的高危言灵，按照阿巴斯全力爆发的释放量级，A+级混血种的血统，本该抵御不住反噬，他长期的冥想与静心修行，提高了使用言灵的上限，帮其从暴走的边缘走了回来。
“施耐德教授。”
阿巴斯走进主控舱室，向坐在轮椅上的施耐德打了声招呼，隔绝外界的目光，他感觉要好受许多，至少舱室里的人，并不会因为他血统险些失控而投来异样目光，
“阿巴斯，辛苦了。”
“是。”
安然无恙的归来，那就不算是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施耐德对学生的判断准则就是如此，掺杂着主观上的维护与偏爱，他一直是个爱护学生的老师，而祂近乎夺走了他爱护的一切。
“新王陛下，好久不见了。”
施耐德教授用上敬语，不仅是实力与地位上的差距，任何混血种在亲眼目睹新王的权与力之后，很难再将对方视为正常的生命存在。
“施耐德教授，不必纠结于称呼，您会来到北冰洋是我意料之内的事情，但秘党的小伎俩，未免有些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维持着温和的交流方式，嬴淮尘直接点出秘党的小动作，对年长者给予足够的尊重，是教养，对卑劣者给予应有的惩罚，是强权。
“失去加图索家族，秘党势力元气大伤，元老会对昂热很不满，敲定北极探索队伍名单的流程，卡塞尔学院的高层并没有插手。”
有些事情是必须说清楚的，施耐德知道新王不是不讲道理的暴君，相安无事之时，对方就是个言行温和的年轻人，但要是算计或者招惹到君王的头上，人类、混血种、龙？不过都是被权柄撕碎的蝼蚁罢了。
“秘党元老会，那些腐朽的东西，就应该埋进历史尘埃里。”
势力缩水，利益受损，嬴淮尘想都不用想元老会想干什么，一群做屠龙生意起家的家伙，肯定是重操旧业，想要在老本行的行当里分一杯羹，弥补加图索家族倒下的缺口。
失去加图索家族的秘党，如同被斩掉惯用手的屠龙者，加图索在经济和科技上的强力支持，极大促进了秘党做屠龙生意的进度，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有些人总是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那些老人大多顽固不化，思想上保有旧时代的偏激，昂热不能拔刀给他们全砍了，最近不太平静的秘党，到时候会变得更加混乱。”
施耐德耐心解释着最近秘党高层掀起的风波，并不觉得有什么泄密的嫌疑，新王想要知道的事情，可以用各种渠道拿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们这些学院派的家伙，还是早点跟腐朽的权力者撇清为好。
“扫兴的话题到此为止，施耐德教授，北极深处有什么东西你很清楚，以你现在的身体，见到祂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秘党愿意作死就继续作，等到嬴淮尘腾出手的时候，会亲自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残酷，至于眼前拖着残躯来到北极的男人，他对此持有敬佩的态度，爱护学生的师长，并不惹人讨厌，即便有些不理智，也情有可原。
“可是您在北冰洋海域不是么？我没有能力亲手复仇，但我想亲眼看着祂死去....”
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见证仇敌死亡的机会，施耐德不想放过也不能放过，残破如风箱的身体，经不起下一次远航的折腾了，那根扎在两个幸存者心里的刺，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被拔除，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么，祝您好运，施耐德教授。”
北极注定会有一场战争，卷进来的人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需要承担风险，嬴淮尘打量着主控室里的混血种，好家伙，个个都是人才。
阿巴斯的身份无需多言，另一边，有路鸣泽的存在与帮助，路明非和零肯定是命最硬的家伙。
芬格尔比谁都懂得规避风险，复仇之前，这个滑溜的家伙是绝对舍不得去死的，诺诺....还是直接带走吧，真出事了，绘梨衣会很伤心。
“诺诺，绘梨衣挺想念你的，要去找她玩吗？”
Yamal号，没记错的话，这艘破冰船上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诺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留在上面，很有可能翻车，看极光哪里不是看，嬴淮尘对从小认识的朋友，还是很乐意赠送对方一份安全的观光体验券。
“oK，我也有些想她了，不客气搭上你们的顺风船啦。”
破冰船上有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危险，诺诺顺势接过话茬，很从心地站到嬴淮尘身后，谁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呆，非要待在差点被掀翻的船上，她不是傻子，更不是卡塞尔学院的死忠粉。
卡塞尔学院一众人对诺诺直接脱离任务队伍的行为见怪不怪，红发巫女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跳脱，再说是新王邀请她离开yamal号的，没有人有资格质疑和反驳。
“淮尘师弟，那么大个破冰船说熔就熔了，强啊.....”
眼见正事谈完，芬格尔立马进入熟悉的环节，甭管有没有用，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拍马就对了，他心底大概有了估算，战胜奥丁之后的新王，比之前强了不止半点，踏着龙骨起飞的皇帝，越来越不可揣摩了。
“我靠，芬狗可真能舔啊，还真让他给攀上高枝了呗...”
说不羡慕是假的，看着芬格尔贱兮兮的谄媚模样，路明非莫名有种抱不上大腿的遗憾感，他为了老唐得罪了不少人，等到北极任务结束，他一定要去把那个享受生活的混蛋吃破产。
“能舔也是一种本事。”
零难得理会一次路明非的吐槽，眼神早就飘向舷窗外的甲板，老板刚才来了，并未对她掩饰行迹，大抵是与新王又达成了什么合作。
“停停停，芬格尔，有事说事，别老跟我整些有的没的。”
没有节奏，没有下限，关键是不要脸，收拾一番还能上得台面的皮囊，嬴淮尘觉得要是把芬格尔扔进正常职场，不出一个月时间，这家伙就能混得风生水起，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实在是太强了，堪比龙王级的言灵零帧起手。
“咳，淮尘师弟，那个...能不能，透露一下坐标啊，师兄飘荡在大海上太迷茫了啊！”
芬格尔总是能完美复刻扭扭捏捏的姿态，卡塞尔学院行动的时间太落后了，暂且不谈古秦嬴氏的效率，连秘党的老朋友北美混血种联盟，如今新王派系在境外的头号马仔，探索进度都超越了他们许多。
辛辛苦苦来一趟噩梦里不断复现的北极，他不想连仇敌的面都见不到，就像施耐德教授说的一样，杀不死利维坦，至少要看着祂去死，而他，至少也要扛着刀，上去狠狠干祂两刀才能心安一点点。
“刚才那艘破冰船看见了吗？你想要的坐标，一船人命换来的。”
嬴淮尘言下之意就是坐标价格很贵，但并不是不能卖，情报在失效之前才有价值，给芬格尔坐标，等于给卡塞尔学院坐标，针对有着强烈需求的人群，卖出天价并不奇怪。
“师弟！！咱这条命都给您啦~！”
毫无节操的废柴直接跪了，抱着新王紧绷的大腿鬼哭狼嚎，看似是玩笑的言语，实际上是他推上天秤的筹码，他除了一条烂命，真没什么能被看上眼的东西了。
“滚蛋...，坐标等会发你。”
嬴淮尘见状眉头微挑，小腿一抖将芬狗甩了出去，这个混蛋还真敢在自己作战裤上抹眼泪，卡塞尔学院别他妈是戏剧学院吧，演员的情绪说来就来。
“滚了滚了，陛下，您伟大的身影，在小芬的心里永远光芒万丈！”
瘫坐在地的芬格尔张开双臂，浑然不顾嬴淮尘紧皱的眉头，开始上演更加浮夸的彩虹屁，直至被冰晶冻成栩栩如生的冰雕。
“10分钟后冰晶会自动消融。”
“诺诺，我们走。”
“噢。”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的感觉真好，没有吵闹的家伙，嬴淮尘顿觉神清气爽，过来一趟的目的基本达成，他也该回自己的破冰船了，利维坦所在的海域明日就能抵达，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快就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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