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听闻，掩面痛哭起来，“是为娘害了你，若没有与程家的那门亲事，你又怎会对她念念不忘？”
沈墨寻幅度极小地摇首，“没有那门亲，我与明姝亦会结识，娘不怪你的……”
荣国公夫人也不知沈墨寻到底肖似了谁，竟是一个痴情种，她抹着眼泪劝道：“可她已今非昔比，不是曾经的程家娘子，而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大皇子殿下的母妃，你放下吧……”
母亲的声声泣诉仿佛在沈墨寻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割了一道裂缝，痛感袭来，竟是压过后背的皮肉之痛。
明姝已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深刻的一句话在耳畔不断回响，沈墨寻迟钝的脑袋像是被搅乱成浆糊，他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墨寻！墨寻！快叫府医……！”
翌日，荣国公夫人差人去礼部官署区给沈墨寻告了假，亲自细心照料，让他在府中养伤。
……
御花园。
雪压庭春，蒙蒙细雪覆盖了园中的假山曲径，却难掩春意懵懂。
湖面半融，冰层下隐约可见流水潺潺与鲜红锦鲤。湖畔柳树吐绿，款摆着枝叶迎春。
青石板小径上的积雪不知是被宫人洒扫，还是自然消融，露出青石板的本色。
一双浅蓝缠枝花边绣鞋踩上青石小径，宫裙简约，通体无饰。
苏玉珂只简单地挽了个朝云髻，斜插一根青玉簪，整个人干净内敛。
“小主，春来雪消时也很冷，您可不要轻视，万一着凉风寒可怎么办？”柒柒手捧暖炉，就想往苏玉珂怀里塞，免得她冻着。
苏玉珂轻笑着嗔了她一眼，“你呀。”
柒柒像是看到了极为开心的事，“小主笑起来真好看，就该多笑笑，整日皱眉，当心眉间生皱纹可就不好看了。”
冬去春来，回想进宫犹似在昨日，苏玉珂也适应了宫内的生活，虽暗流涌动，但总比平阳伯府里的明枪亮箭来得好。
京中官宦之女入宫可挑选两名婢女陪同，她的名额被苏玉槿夺去，是孑然一身入宫的，柒柒是内务府遣到她身边伺候，不知她在平阳伯府里的遭遇。
“你说的也对，本主是不该再愁眉苦脸。”
柒柒笑逐颜开，一路上宛若黄莺叽叽喳喳个不停。
苏玉珂正巧逛累了，瞧见前方不远处的宫殿，便说道：“好好好，就如你所说春寒料峭，那便去殿内歇歇，总可以了吧？”
柒柒忙不迭点头，跟在她身后。
待苏玉珂走近，才发现殿门前已垂首候着两名宫婢。
“苏才人，殿内休息的是姝贵妃娘娘。”
姝贵妃？苏玉珂双眸瞬亮，她自然是对贵妃娘娘的屡次出手相助感恩戴德，若没有贵妃娘娘出手，她恐怕早就被苏玉槿折磨得不成人样。
若有机会苏玉珂自然是想亲近姝贵妃的，只不过她没忘记，自己与姝贵妃明面上的关系破裂。
“既然是姝贵妃，那妾也不打搅了。”换作其他人，偶然遇见比自己位分高的妃嫔，总该进去参见。
但苏玉珂脚步一顿，撇下一句就要调头离开。
在她转身之际，殿门被人从内推开，碧萝跨步出来，脆生生地喊道：“是苏才人吧？我家主子邀您进去一叙。”
声音响亮丝毫不怕被人听见。
苏玉珂被叫住，倏然转身，娥眉紧蹙。
姝贵妃是何意？若她进去，岂不是就暴露两人的关系了么？
但既然姝贵妃有请，她焉有拒绝的道理？
苏玉珂顾盼四周，见无人便迅速跨入殿内。
眠花殿是专供人歇息的绝佳之处，朱红色梁柱雕刻百花纹路，阳光透过云母窗牖，五光十色地洒进来。
程明姝坐在梨花木圈椅上，身着棠梨色金丝长裙，发髻高挽成垂马髻，发尾簪着一块琉璃水滴形流苏。
纤纤玉手从袖中探出，搭在身侧的檀木摇篮上。
摇篮垂下一串细碎银铃，随着轻晃不断发出悦耳声响，其中躺着的孩子小手紧握成拳，想要去抓取铃铛，咯吱地笑个不停。
苏玉珂见之瞬间温软了心，想要用眼睛将跟前画面紧紧镌刻在脑海里。
程明姝抬眸看向殿门前驻足站立的苏玉珂，轻笑着：“愣神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坐？”
宫人搬来一个锦杌，苏玉珂犹犹豫豫地坐下，面露不解。
“娘娘，这样你我的关系岂不是就暴露了么？那妾还如何为您做事？”
先前也是她用着贵妃娘娘暗中传递给她的助孕药，去流云宫陈润润那儿投诚，种下怀疑的种子。
程明姝让人将摇篮移去内殿安静的地方，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苏玉珂，“眼下本宫有一事迫在眉睫，此事若成，你我的关系自不必隐瞒。”
两盏飘香馥郁的日铸雪芽递上来，苏玉珂接过其中一盏，端着并未立即饮用，“娘娘请说是何事？”
茶气氤氲了程明姝的精致眉眼，她樱唇轻启：“本宫有了福福，不能再霸着陛下的宠爱，树大招风，需有个人来帮本宫分宠，也是固宠。”
“本宫思来想去，眼下唯有你最合适。”
说完程明姝目光温柔地看向苏玉珂，观察她的反应。
苏玉珂一怔，下意识握紧了掌心的杯盏，杏花浮雕的纹路在掌心深刻。
程明姝未待她回答，又问道：“还没有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苏玉珂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臂，将杯盏递给身侧的柒柒，略作思索后掀开袖子。
曾经斑斑点点的针孔伤疤已经淡化许多，但仔细看去还是留有痕迹。
“本宫给你的碧玉膏，你没用？”程明姝只一眼便瞧出她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养伤。
苏玉珂格外惭愧，低声道：“娘娘对妾极好，那碧玉膏价值千金，妾十分愧对。”
“送给你的，自然是要你物尽其用。”程明姝顿了顿，续道，“不过烛火朦胧些，你身上的痕迹也不碍事的。”
然苏玉珂却紧咬唇瓣，惶恐说：“贵妃娘娘，妾本是被逼入宫，没得选，实在未曾想过要去……侍奉陛下，此事太过突然，妾尚未做好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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