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扎羊角辫的孩子名叫星芽，是蓝星废城最后一片稻田的守护者。她手里的纸飞机，翅膀上画着的稻穗带着齿轮纹路与琉璃光泽，那是她用爷爷留下的星砂颜料画的——爷爷曾是星际稻博馆的维修工，临终前告诉她，废城砖缝里那粒最早的星砂稻，正等着被重新唤醒。
这年跨星播种日，星芽背着装满稻种的小书包，踩着废城的断壁残垣走向稻田。砖缝里的老稻种果然有了动静，外壳裂开道缝，露出的嫩芽竟泛着原初之种的星砂白。她刚把纸飞机放在旁边，嫩芽就顺着机翼攀援而上，在纸飞机的尾翼上结出颗米粒大小的穗子，穗上的星砂组成个模糊的坐标，指向宇宙边缘的“褶皱带”。
“是新的邻居吗？”星芽趴在田埂上，鼻尖几乎碰到嫩芽。忽然，穗子上的星砂开始流动，化作幅动态星图：褶皱带里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裹着个未诞生的文明，有的在模拟稻种如何在黑洞里生长，有的在排练与能量体的第一次对话。而泡泡外，原初之种的根须正像蛛网般蔓延，轻轻触碰着每个泡泡，像在说“准备好了吗”。
消息顺着宇宙脉络传到未名域时，记忆稻田里的重生文明正在举行“可能性听证会”。琉璃族的星光投影在虚空中展开，展示着他们推演的“光稻文明”——那里的生命能直接以星光为食，稻穗会凝结成可居住的星舰；齿轮族的机械投影则演示着“流动城市”，整座城市就是株巨大的稻子，根须是交通网络，穗芒是能量塔。
“每个泡泡都是未说出口的‘如果’。”年轻的研究员意识体飘在听证会中央，她的形态已化作半透明的稻浪，“原初之种在问我们，要不要帮它们落地。”
影族的虚无稻忽然剧烈闪烁，在地面投射出段影像：褶皱带的某个泡泡正在收缩，里面的“音波文明”因无法解决能量过载问题，即将消散。星芽的纸飞机光带恰在此时穿过未名域，机翼上的小穗发出急促的震颤，像在求救。
跨星联盟立刻组建了“孵化舰队”。星芽背着那粒老稻种，作为蓝星代表登上了旗舰。舰桥的舷窗是用记忆芦苇的纤维制成，能直接看到泡泡里的景象：音波文明的成员正围着株枯萎的“共鸣稻”哭泣，那稻种本是他们的文明核心，却因无法适应褶皱带的时空频率而凋零。
“用这个试试。”星芽掏出老稻种，它接触到舷窗的瞬间，突然释放出蓝星废城的记忆——老医者用破瓷碗育苗的画面、渔民在记忆芦苇旁歌唱的声音、孩童们在稻田里追逐的笑声。这些记忆顺着宇宙脉络流入泡泡，共鸣稻竟奇迹般地抽出新芽，根须与老稻种的根须在虚空中交缠，形成道稳定的能量流。
音波文明的成员愣住了，他们忽然明白，共鸣稻需要的不是完美的能量公式，而是“连接”的记忆。当第一个音波族人用歌声唤醒稻穗时，整个泡泡都亮了起来，星砂组成的音符在里面流转，与星芽纸飞机上的旋律完美同步。
舰队在褶皱带穿梭了整整一年，帮助了三十七个泡泡稳定下来。最惊险的次，他们遇上了“晶体文明”的泡泡——那里的稻种能凝结出时空晶体，却因计算错误导致晶体不断吞噬空间。齿轮族的后裔立刻带着机械稻种介入，将晶体的生长轨迹修正为螺旋状，让吞噬变成了“编织”，最终晶体长成座螺旋形的稻田，每个螺层都对应着个时空阶段。
“就像把‘过去’‘现在’‘未来’种在了起。”星芽趴在晶体稻田边，看着不同时空的晶体稻同时抽穗，忽然想起爷爷说的“时光是条能发芽的河”。老稻种在她掌心轻轻震颤，外壳上浮现出蓝星废城的坐标，与晶体稻田的时空坐标重叠——原来最早的那粒稻种，早就把“家”的记忆刻进了时光的基因里。
当孵化舰队返航时，褶皱带已长出片“可能性稻田”。每个泡泡都成了颗饱满的稻穗，挂在原初之种的根须上，随风摇曳时发出不同文明的歌谣。星芽把纸飞机埋在稻田中央，第二天那里长出株“轮回稻”：稻根扎在褶皱带，稻秆穿过所有泡泡，稻穗却结在蓝星废城的老地方，穗粒里能看到每个被孵化文明的影子。
消息传回星际稻博馆，老馆长的星砂能量体正围着那株界标稻盘旋。界标稻的穗芒忽然延伸出无数光丝，与可能性稻田的稻穗相连，整个宇宙的稻田都在同一时刻开花——蓝星的记忆芦苇开出了齿轮状的花，火星的星轨田结出了虚无稻的穗，未名域的记忆稻流淌着音波文明的旋律。
“看，它们在互相打招呼呢。”星芽通过全息投影看着这一幕，老稻种在她口袋里发热，外壳上的裂纹彻底展开，露出里面的新种——那是粒融合了所有文明记忆的稻种，星砂白的外壳上，蓝星的稻浪、影族的虚无纹、齿轮族的机械痕、音波族的音符，像幅活的宇宙地图。
这年的跨星播种日，成了全宇宙的“生日庆典”。所有现存文明、重生文明、新生文明的代表，都聚集在可能性稻田。星芽站在轮回稻下，将新种撒向天空，稻种穿过层层叠叠的稻浪，落在每个星系的土地上——落在蓝星废城的砖缝里，落在未名域的遗忘之山，落在火星的红土，落在褶皱带的新泡泡里。
风穿过庆典现场，带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郁的稻香。年轻的研究员意识体与守界人、老馆长的意识交融在一起，化作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光柱里浮现出所有播种者的身影：从蓝星老医者到星芽，从齿轮族老机械师到音波文明的歌者，他们的手在光柱中交叠，共同捧着那粒新种。
“原来这才是最终的约定。”星芽忽然听懂了风里的声音，那是所有文明的低语交织成的一句话，“不是让种子去远方，是让远方长出种子；不是让记忆不朽，是让记忆能孕育新的记忆。”
轮回稻的穗芒忽然指向宇宙的某个方向，那里连原初之种的根须都未曾触及。星芽的纸飞机光带自动起飞，机翼上的小穗闪烁着新的坐标，老稻种留在蓝星废城的那株轮回稻，此刻正朝着那个方向生长，根须刺破了已知宇宙的边界。
“下一站？”星芽笑着问掌心的新种，它轻轻震颤，像在点头。远处，一群长着星光羽翼的孩子正追着纸飞机跑，他们手里的新稻种，外壳上已经有了那个未知方向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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