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偏殿，拓跋宏那句“还没资格，受本王一拜”的狂言，还回荡在梁柱之间。
卢颂被他一番羞辱，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殿内百官，在短暂的死寂后，终于爆发。
一名御史率先出列，指着拓跋宏厉声呵斥：“蛮夷竖子，安敢在天子座前咆哮！此乃藐视君威，按我大安律法，当……”
余瑾依旧站在队列末尾，他没有看那场闹剧，只是咗了口茶，百无聊赖的目视前方。
面对群臣的围攻，拓跋宏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汉人谋士方朗，上前一步，用身体不经意地挡住了他的手。
方朗没有抬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平静地说道：“王子，一匹聪明的头狼，在咬断猎物喉咙之前，是不会轻易露出獠牙的。”
拓跋宏眼中的凶光缓缓敛去，他松开了刀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轻蔑的笑容。
对着龙椅的方向，随意地拱了拱手，那姿态，与其说是行礼，不如说是在驱赶苍蝇。
“大安皇帝，本王方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他这番毫无诚意的“道歉”，让殿内百官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发作不得。
西域大月氏的使臣图鲁，一身金线长袍，从队列中走出。
他没有像拓跋宏那般跋扈，而是对着龙椅，行了一个标准的大月氏抚胸礼。
他的汉话说得极为流利，充满了商人的圆滑：“尊敬的大安天子，草原的雄鹰见了您，也要收敛翅膀；沙漠的毒蝎见了您，也要低下头颅。您的光辉，如同天上的太阳，照耀着西域的每一寸土地。”
赵汝安闻言，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抬了抬手：“图鲁使者不必多礼，平身赐座。”
气氛正好之时，图鲁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事关……我两国邦交之谊。”
皇帝颔首。
图鲁立刻躬身道：“我大月氏数百胡商，不远万里，携带重金而来。早已与贵国的安国公府、云安侯府等贵胄名下的商行定下契约，付了七成定金。可如今……约期已至，却连一匹丝绸的影子都未曾见到。此事，已在西域商队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啊。”
赵汝安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微冷，他看了一眼队列中早已面无人色的安国公赵琥等人，温言道：“竟有此事？图鲁使者放心，此事，朕稍后……定会为你们，讨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南巡公主阮月娥忽然从队列中走出，她对着赵汝安，行了一个天真烂漫的万福礼。
“皇帝哥哥！”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我听太傅说，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君王！您不仅给自己的子民饭吃，还为他们流了眼泪！月娥觉得，能生活在您的国度里，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她这番发自肺腑的“吹捧”，让殿内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赵汝安看着她，也发出了由衷的笑声，却没有立刻许诺任何赏赐，只是道：“小丫头倒是会说话。”
皇帝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仿佛与整个大殿都格格不入的东瀛使者身上。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赵汝安开口，声音温和：“使者远来辛苦。朕听闻，东瀛列岛，地贫民瘠，最是缺少三样东西。”他伸出三根手指，“其一，是粮食；其二，是布匹；其-三，是能开山采矿的铁器。”
他看着那面具人，继续道：“而朕也听闻，贵国银矿丰富，冠绝东海。不如这样，朕做主，以我大安的粮食、布匹、铁器，换你们的白银。如此，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那个戴着般若面具的男人，在听到这番话后，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缓缓上前，在殿中，对着龙椅，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甚至可以说是虔诚的五体投地大礼。
他沙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显得有些失真：“天……天皇陛下……不，大安天子……圣明。小臣……代我东瀛万民，叩谢天恩。”
赵汝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着殿下众人，朗声说道：“今日，只叙邦交之谊，不谈国事纷争。诸位使者远来辛苦，朕已在万国殿，备下薄宴。正午时分，朕会亲临，与诸位……不醉不归。”
说完，他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大内总管梁宇上前一步，拂尘一甩，用他那尖利悠长的声音，高声唱喏：“——万国来朝，礼毕！诸位使臣，请随鸿胪寺官员，先行入驿馆歇息，午时，万国殿赴宴——！”
整个大殿的官员，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使臣们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鱼贯而出。
拓跋宏与巴赫曼走在一起，低声交谈，看样子算是相谈甚欢。
阮月娥则频频回头，似乎是在寻找某个身影。
整个大殿，很快便空旷下来，只剩下那些依旧站在原地，面如死灰的旧勋贵官员。
余瑾打着呵欠，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从队列末尾走了出来。
诸葛亮跟在他身侧，用羽扇遮着嘴，低声道：“主公，那北蛮王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之后，怕是更会视我大安为囊中之物。”
余瑾点了点头，声音带笑：“就是要让他这么觉得。猎物，总要先让狼看到，它才有扑上来的欲望。至于卢颂他们……”
余瑾刻意放慢了脚步，从安国公赵琥、云安侯王景等人身旁走过。
余瑾没有看他们，只是像自言自语般，用不大，却清晰入耳的声音，轻声开口。
“哎，真是可惜了。”他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万国殿的国宴，用的可都是顶尖的食材。就是不知道……某些欠了人家一屁股债，连货都交不出来的‘商家’，今日这顿饭，吃起来……会不会……受之有愧啊？”
余瑾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与诸葛亮一同，谈笑着，大步离去。
安国公赵琥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先是面面相觑，随后脸色像家中死了人一般难看。
安国公赵琥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根根发白。
“司空，太师，要是陛下追究下来，可如何是好？”
“都怪这个余瑾，简直是国之恶贼啊！”
闻泽打了个哈哈，笑着开口：“今日万邦来朝，陛下想必不会教训你们，总是要顾些脸面，不过接下来，问罪是难免的，老夫帮不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卢颂更是脸色难看的拂袖而去。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
“太师！”
“司空大人，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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