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执剑长老感受到门内传来的波动，微微皱了皱眉。
他刚想召出水镜看看里面的情况，就见一位黑衣少女从门中踏了出来。
『这么快？』
——所有人看到她出现的时候，都是这个想法。
半炷燃香甚至只烧了三分之一。
执剑长老低眸看向她手中，只一眼，他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庞瞬间有了变化。
和他一样的还有坐在最前列的所有天行宗长老，包括长元尊者，就连白青也坐直了身子，微微变了神色。
台下的弟子则是都一脸莫名，他们看着云散手中的黑色剑鞘，并没有从记忆中搜索到与之相匹配的有名灵器。
只有某些敏感的弟子注意到了看台上那些尊者们的表情变化，开始暗暗打量着那其貌不扬的剑鞘。
“你选了……升月剑。”执剑长老停顿了一会，慢慢道。
他的语气复杂难辨，目光直直盯着云散，充满了意味不明的审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地级灵剑的众少年顿时喧哗起来。
九夭尊者剑绝天下的时候，他们的确不曾见过其风华，但或多或少，他们都听过她的传说。
所以他们都知道升月剑代表着什么。
“升月剑？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那不是天品灵剑吗？她为什么能拿出来？”
“天行宗长老是不是错开了藏宝阁区域？”
“那种灵剑不都是认主的吗？她拿的是真的吗？”
“……”
“是，弟子已经选好。”云散坦然地迎上执剑长老冷然的目光，将剑鞘自然地挂在了身上。
看到她动作的执剑长老差点没绷住表情，他紧着面皮，微微侧身，回首看了眼长元尊者。
升月剑意义特殊，自那魔种陨落后，升月剑就被置于藏宝阁中。
十年过去，他们竟忘了阁内还有升月剑的存在，主要是也没想到会有人取走它。
如今发生这种意外，执剑长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拿不准宗主的想法如何。
从情义看，升月剑是宗主亲传弟子的唯一遗物，天行宗可以借此要求更换。
但从道义看，规矩是他们先定下的，对方也是拿了规矩允许内的东西，若是要求她更换，未免显得天行宗小气失信。
从宗门利益出发，执剑长老想让那少女拿去便是，但私心里，他也有点不情愿。
升月剑曾经的主人有多天赋异禀，没有比他这个执剑长老更清楚的了，曾经闻名天下的灵剑要被磋磨于一个靠运气胜出的小门派弟子手中，他也觉得惋惜。
更何况，听说这少女还是一名妖族。
长元尊者端坐在高处，静静看着云散，没有说话。
而原本喧哗嘈杂的场面，也渐渐变得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天行宗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总要丢点东西。
元宝感受到了周围看好戏的目光，她朝云散走了两步，握紧了她的左手。
云散反握住元宝，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右手则随意自然地搭在了腰侧，轻轻握住了剑柄。
“为什么选择它？”
长元尊者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平静。
他出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云散，等着她的回答。
四周射来的目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压力，齐齐锁定了云散。
云散像没感觉到似的，皱了皱眉，疑惑又茫然地道：“它挺合我眼缘的，我走进去找灵剑，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就拿了出来了，怎么了吗？升月剑是它的名字吗？”
长元尊者沉默。
天行宗诸人都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白青看向了灵极尊者，看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望回了台上。
元宝在听到云散说完后，立刻缩了缩脖子，然后低下了头。
旁人以为她是害怕长元尊者的注视，没有多想，只有门铜和游不归知道，元宝害怕的是怕她自己露馅。
御灵门几人怎么也没想到，云散居然会在天行宗面前撒谎。
先前她在院子里不是说得坦然又直接吗？
但灵极尊者反应迅速，立刻装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门铜和游不归都是藏得住事的性子，心里再如何吃惊，面上也没表现半分。
元宝也及时垂下了头，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一直看着御灵门方向的阿瑾失望地转回了脑袋。
他本来以为，游不归会知道升月剑的。
但现在游不归一脸平静，压根就是不了解升月剑的含义。
阿瑾抱紧自己的剑，看向了云散的背影。
他没想到，云散居然会选到升月剑。
“这把剑不是大比规则里的奖励吗？我拿错了吗？”云散挠了挠脸，继续疑惑道，“敢问宗主大人，天行宗要收回去吗？弟子也可以重新选的，我们门派小，没什么好东西，天行宗是大门派，随便给我一个东西我都知足！”
云散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一副小门派弟子天真无知的软柿子形象。
执剑长老隐晦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想道：你都这样说了，要是我们真的将升月剑收了回来，岂不是既要背负失信于人的骂名，还要被人嘲笑欺凌弱小？
执剑长老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少女估计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不过以宗主的性子，这剑，估计要给出去了。
果然。
几息后，长元尊者平静道：“灵剑择主。你见它有缘，一眼看中了它，它愿意跟随你，说明也看中了你，既如此，你且拿去便是。”
云散眼睛睁大，她喜滋滋道：“多谢宗主大人！”
长元尊者看着底下笑容惊喜的黑衣少女，眼神幽暗，又道：“不过，你身为妖族，妖类心性难测，今日有九华与白青担保，本尊尚且视你为修行弟子，他日你若妖性大发，此灵剑必将由天行宗收回，且取你性命。”
执剑长老惋惜的心情一顿，然后忍不住微微扬唇。
还是宗主厉害，几句话下来，情况又不一样了。
现在来看，这把剑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天行宗对少女的警示。
她是妖，若是老实一点，不去害人，拿着升月剑也没什么，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恢复了妖族本性，那天行宗又可以以正当理由收回灵剑了。
升月剑已经变成了一柄悬在她头顶的夺命剑。
长元尊者此话，既保证了升月剑不会被滥用，又能让一个妖族时时刻刻警醒自身，一举两得。
执剑长老暗暗望向云散，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云散笑容不改，反而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
执剑长老见此，便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道：“那就下去吧。”
云散握着元宝的手，和她一起回到了门铜和游不归的身边。
云散递给了游不归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垂眸看向了腰侧的剑柄。
少女眸光闪烁，轻哼了一声。
管她妖不妖人不人的，剑被她拿了，就断没有被夺走的可能。
她有这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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