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主府的位置，被黑色的、有着诡异花纹的高台所取代，以它为原心，九圈人类尸首组成圆环整齐排列，所有尸首头颅皆朝向最中心的高台，血布向高台攀衍。
阴风习习，无处不透着诡异。
高台之上，连珺冷眼俯视，看着远方的人影一步步接近。
濯慈看着面前的场景，脸色铁青，由心而及的怒火几乎将他的灵魂烧为灰烬，哪怕之前，连珺将剑对准他，显而易见的背叛，他当时的愤怒都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
“为什么这么做？！”
怒到极致，若是没有那尖细的锐利，他的声音听上去反而显得极为平静，手腕上黑色的念珠已经完全被灵力覆盖，化为刺目的金色。
不论理由是什么，濯慈都清楚的知道，他必定会杀了连珺。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必须有个交代。
他此时的质问……
不过，是因为心底厚重的悲哀。
难道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对他人的悲悯全是伪装吗？他所爱的只是那镜花水月的幻影？
血淋淋的事实，容不得他半点反驳。
‘劫之所以称劫，不是因为你动心，只是因为结果注定不好。’
濯慈想到师傅的话，以及他仿佛预见未来的悠长目光，不由狠狠闭上眼睛，稍倾，他又睁开眼睛，锐利地盯着连珺。
高台上，连珺感到自己此时狼狈至极，在那目光下，躲避的冲动汹涌而来。然而，她稳住心神，坚定的站在原地，身姿挺拔。
至今发生的事情，都是她清醒的做下的，她为此感到痛苦，特别是月儿，但她不后悔。
“我只是在世人与恩情之间，”连珺语气平静道，“选择了恩情。”
“我不后悔，纵使再来一次，我仍愿意为他所驱使。”她道。
“……”濯慈无言，他发现自己不该问，因为他杀连珺的决心没有动摇，但他的心同时也为连珺口中透露出的可能隐情而更加痛苦。
但，他仍然沉默着等待对方的诉说，而没有立即动手。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请宽恕他仅有的私心吧。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虽然挺无聊了。”连珺看似满不在乎的说道。
濯慈沉默半响，开口的声音冷厉：“凄苦的经历并不是你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但仍未动手的他，几乎已经等同于默认连裙的诉说。
连珺从他的动作中得到肯定，却不由悲哀，为对方也为自己，心中那不由自主的喜悦究竟从何而来？
“我知道。”她轻声道，“我并无为自己脱罪的想法，我比谁都清楚我的罪不可赦。”
空气短暂的沉默。
“我说过吧，我是在贫民窟长大，野狗一般的奔跑狼狈，我努力挣扎，野草似的顽强长大。”
连珺冷静的陈述。
“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想要自己生存下去，实在太难太难了……”
……
……
“可恶，来晚了一步。”大概四五岁，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看着霸占了她以往位置的流浪狗，锋锐的牙齿闪着贪婪的寒芒，脚下是一根不太美观的肉肠。
女孩没有名字，但因为她平常足够聪明，也足够狠，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疯子。
这里是家大酒店的后巷子，平时有不少剩菜可以捡，流浪的，无论动物或人都爱来。但小疯子再疯也只是个孩子，力量上的差距，让她根本不可能抢过成年人，所以她向来是挑最差的时间段来。
今天，她运气不好的遇到的糟糕的家伙，对方对她起了兴趣，淫邪的目光看得小疯子差点没吐，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花了些时间，好不容易摆脱人了，到的时间不可避免的比平时晚上许多。
流浪狗警惕地左右看看，叼着肉肠离去。
小疯子眼珠子一转，她知道这条流浪狗，也知道它大概会去哪里进食，费些心思，她有把握把肉肠抢到手——肉可不常见。
迷宫似的小巷，小疯子却再熟悉不过，轻车熟路地穿梭其间，一个又一个拐弯之后，她提前流浪狗一步，到达可能的进食地点。
盘算着现场的材料，她很快就做了个简易的陷阱，不能困住对方太久，但足够她跑开了——至于气味，这些小巷子她几乎每天都在绕，哪条没有她的气味。
叼着肉肠到来的流浪狗见到小疯子，弓起身子，作出战斗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小疯子喉咙里发出类似的吼声，张牙舞爪的挑衅，发出夺食的信号。流浪狗被激怒了，将肉肠藏在石头缝里，高跃着向小疯子发动攻击。
它或许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将面前愚蠢的人类幼崽解决，但小疯子既然敢挑衅，多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凭借着提前的准备，有惊无险的抢到肉肠，并利用腐朽的木板高空砸了对方，又一个动作，困住对方。
“你输了，肉肠归我。”小疯子得意的晃晃手，作了个鬼脸，轻身就跑，徒留流浪狗在后面狂吠。
边跑边抽空啃了几嘴肉肠，等离的远了，速度才慢下来，在脏兮兮的小巷里，津津有味地品尝自己的战利品。
忽然，三个男孩从拐角处闪出来，看上去都有十一二岁，他们显然注意到了小疯子手中的肉肠，眼神垂涎欲滴。
小疯子心中一跳，没有半点犹豫的撒腿就跑，但她之前跑了大半天，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明显跑不过比她大得多的孩子。
小疯子果断趴下，蜷缩着护住关键部位。趁机疯狂啃啃啃。过了片刻后，肉肠被抢走，三个大男孩骂骂咧咧的离开，临走前，还气不过的踹了死人似的小疯子。
良久，小疯子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起来，呸了几口，颇为得意的道：“至少有一半进了我的肚子……”她咂咂嘴，仿佛还能尝到肉味，“肉真好吃。”
她慢吞吞的离开，精神胜利法无奈却有用，它多少让小疯子对未来抱有希望，能打起精神来，更好的应对明天，而不是自暴自弃。
但现实并不永远那么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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