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为了在小姑娘面前显露一手,孟晚白日走得多了,又大半天没吃饭,回到家连着添了三次饭,洗漱后瘫在床上被宋亭舟揉着肚子,感叹冬天果然是长肉的季节。
夜半时分,夫夫俩睡得正香,外头枝繁敲击房门。
“大人、夫郎快醒醒!吴大人家的秋影来了,说是郑夫郎要生了!”
“要生了!”
孟晚一下子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半坐起来。
宋亭舟已经翻身下床,“别急,我先拿着腰牌去太医院请太医,夜里风大,你穿厚一些。”
太医院离建在宫外,恰好离翰林院不远,吴昭远和郑淑慎家就在翰林院附近。他们早就和吴昭远商量好了,不管生产情况如何,必得请个太医过来坐镇,如此大家才能安心。
一般官员请太医要先拟折子,宋亭舟地位特殊,又深受皇上看重,太医院的人不敢拿乔,他亲自去请,能将人叫来。
孟晚这会儿还困得要死,脑子却异常清醒,宋亭舟穿上衣裳出去后,枝繁枝茂忙进来给孟晚拿厚衣裳、车上用的暖炉、毛毯等物。
夜里的寒风无孔不入,冷得往人骨头缝子里钻,孟晚拢紧斗篷毛茸茸的领子,边快步往外走,边问道:“马车备好了没?你俩和黄叶都跟着我过去。”
人多安心,吴家得用的仆人比他们家还少,他多带些人过去帮衬,免得该用人了找不到。
枝茂抱着毛毯答:“都准备好了,黄管事已经在车上候着了。”
孟晚上了车,睡眼惺忪的蚩羽便扬了鞭子。
黄叶拎了热茶上来给孟晚醒神,“夫郎,喝杯茶水暖暖吧。”
孟晚接过来喝了一口,暖流从喉管滑进肚子,“还有没有杯子,给蚩羽也倒一杯,他在外面赶车冷。”
“有,我带了好几个。”黄叶从木匣子里又抽出几个杯子来,是寻常的竹筒杯,放在马车上不怕打碎了。
黄叶几个和蚩羽都喝了热茶,只是车里没来得及带炭盆,茶水一会儿就凉了。
外面漆黑一片,马车车厢上挂着的那两盏提灯也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孟晚把毯子也均给蚩羽一个,再不怕冷,这样的夜里没有车厢遮挡也会冻坏。
秋影报了信就走了,应该是先来宋家报的信,然后又去了郑家。
孟晚虽然着急,但大半夜的也不敢催促蚩羽,路边实在太黑了,过巷子路口的还要仔细辨别,也就是蚩羽习武,耳聪目明,一般人早就将马车驾到人家铺子门口去了。
一路还算平顺,吴家大门挂着灯笼,大门敞开,守门的小厮见孟晚过来,忙将人迎了进去。
宅子里头也四处挂着灯笼,虽然称不上灯火通明,但也比漆黑的大街上亮堂。
孟晚脚步急促地小跑至后院的正房,这里暂且被吴家人充当产房,本来应该是给婆母住的地方,因为吴昭远娘亲早逝,便无人居住,和正院的卧房大小相当,充作产房正好。
“晚哥儿,你来了,快进去看看你大嫂。”吴昭远守在产房门口坐立难安,他语速略快,整个人都显得焦躁难安。
孟晚丢下一句,“我夫君已经去请太医了,想必马上就到,大哥你稳住别急,我这就进去看看!”
枝繁、枝茂、蚩羽三人都守在门外,有多年带娃经验的黄叶随孟晚进了屋子。
产房的窗户又用棉布给封了一层,几道门也都挂着厚厚的帘子,里头拉住的油灯都点着,恍如白昼。矮几小凳上的炭盆一盆又一盆,热得孟晚进去就脱了外罩的斗篷。
侍书和产婆在扶着郑淑慎在地上走动,一时半会还生不了。
“晚哥儿,大半夜的惊扰到你了,可我自己太没底气。”郑淑慎精神还好,只是语气略有些不安。
“说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大嫂你莫怕,这么多人陪着呢。”孟晚上前安抚两句,吩咐黄叶将炭盆去掉两盆,剩下的也都往边上挪挪,免得一会儿人多慌乱,再给碰掉了。
宋亭舟留在前院,请来的太医和郑淑慎的娘亲一块过来,孟晚出去和宋亭舟打了个照面,回来顺便告知郑淑慎的情况,让吴昭远放心一些,但是没什么效果。
“王太医,劳您进去给我大嫂把把脉。”郑淑慎久无动静,虽说稳婆说无事,孟晚还是不大放心。
太医院的太医们,起码有大半都给宫里的娘娘们把过孕脉,经验丰富,王太医闻言提着药箱就要进去。
“不成!”郑老夫人大惊,忙上前阻止。
“哥儿生产,外男怎可入内?”
孟晚险些气笑了,“王太医是医术高强的郎中,他是进去给大嫂把脉的,侍书和稳婆都在产房里,外间又有屏风隔挡,怎么不行?”
“产房是血污之地,外男进去岂不是违背伦理纲常?再说了,产婆也说了没事,何必非要太医诊这么个脉?”郑老夫人自有一番说辞。
孟晚根本不听她的,生产是生死大关,稳婆确实接生经验丰富,一般人家除了生命垂危是不叫外男进产房的,但稳婆不懂病理知识,若是无事就顺利接生,胎位不正也可助产;医者却能直接判断母体状态,这能一样吗?
孟晚凡事都爱提前做准备,真等里面产婆说不行了,再让郎中进去,狗屁都晚了。
“岳母大人,还请你去正院坐坐,等慎哥儿这里有了消息,小婿再派人去请您。”
吴昭远一向情绪寡淡,这会儿却呼吸都乱了,说话也不大客气,说完这句话他亲自将王太医请到产房,自己也跟了进去。
郑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儿婿这是在撵她?
来不及伤心,又看见吴昭远踏进产房,更是心急不已,“昭远!你怎么能进去!”大冷的天在院里,她却硬生生激出一层薄汗,可见是真的怒急攻心,这一手突破了她以往几十年的“规矩”。
但是没人理她,郑老夫人想追进去劝,被秋色给拦住了,“老夫人,咱们还是去前头休息吧,等有了信儿,小的立即就去前头通知你。”
郑老夫人恼怒地捏着帕子指向孟晚,“我是慎哥儿亲娘,难不成还会害他不成?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叫旁人知道慎哥儿待产之时太医和昭远进了产房,旁人会怎么议论他?流言蜚语非逼死他不可啊!”
孟晚讽刺地笑了,“禹国律法共四百六十例,没有哪条是说郎中和自家男人不得进产房的,别人愿意是因为嘴巴长到人家身上,因为别人说几句就被逼死的人,不是被话语逼死的,是被丧气的家人给逼死的。”
郑老夫人气得手都在哆嗦,“你……你怎可对长辈这样说话!”
毕竟是郑淑慎的亲娘,孟晚怕真把人气出个好歹,干脆也进了产房。
太医隔着纱帘给郑淑慎把脉,面色还算平稳,说出的话却有点吓人,“胎滞不下,脉象沉涩、细弱无力,……不能再拖了,要服药催产。”
吴昭远方寸大乱,孟晚见他关键时刻吓得唇色泛白,干脆让他陪太医出去,又叫黄叶去煎药,他和侍书陪着郑淑慎。
这会儿孟晚不忘过问稳婆的意见,“李婆婆,依你看我大嫂这胎是怎么回事?”
李婆婆接生多年,也不是头回见亲属着急惦记了,但夫家进产房来,也是头一份,知道人家重视,说话也跟着谨慎,“郑夫郎算日子可该生了,我本来琢磨明早能出来,但郎中说要催,那许是孩子在里头尿了或拉了,这样确实要快些生,不然要憋坏了。”
一碗催产药灌下去见了效,屋内开始传来哀痛声,孟晚在里面寸步不离,黄叶稳妥极了,忙前忙后地指使几个小侍伺候。
后半夜,笃——笃笃笃,四声一慢三块敲击梆子的声音穿透院墙,打更声结束后,一道微弱的哭声在产房内响起。
吴昭远人都麻了,他呆呆地站在房门外,热泪滚出眼眶,才惊觉自己哭了出来,四下没人管他,他抹了把眼泪又想笑两声,却又笑不出来。
“恭喜老爷!恭喜吴老爷,贵夫郎给您添丁啦!”稳婆眉开眼笑地抱着在襁褓中的孩子出来,声音洪亮。
结果走到门口被孟晚给拽住了,“大哥,你过来门口看,天太冷了,再把孩子冻到。”
吴昭远如梦初醒,忙凑上前去看那襁褓中的小小一团,“这……这是孩子?”
忙活了一晚上的小侍们都笑了,孟晚见他好像还没清醒似的,无奈道:“不是孩子是啥?你看,多像你啊。”
赏钱早就准备好了,吴昭远给了赏钱之后,孟晚送产婆和太医出去,又各自递了厚厚两封红封,“昨夜多谢两位辛苦,我等感激不尽,我大哥大嫂夫夫恩爱,让两位笑话了。”
稳婆偷偷捏开红封一角,见里面是张五十两的银票,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孟晚的双眼都在冒光,“哎哟,孟夫郎着实客气,都是咱们应该的,您府上要是再添喜事,尽管找老婆子。”
太医更精明几分,拱手抱拳,“孟夫郎放心,吴大人夫郎顺利生产是好事,下官不会乱说。”
稳婆被吴家的马车送走,太医被宋家的马车送出去,临下车,还被送了两瓶罐头。这东西宋家多的是,经常被孟晚拿出来送礼。
早上吴昭远休了假,孟晚一直陪到卯时才要告辞离开。
当着亲娘的面,郑淑慎虚弱地说:“晚哥儿,昨天夜里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救了这孩子一命,我和昭远都记得你这份恩情。”
侍书是郑淑慎的心腹,这会儿也顾不得郑老夫人难看的脸色,附和道:“就是呢,小的亲眼见到,小公子的胎衣颜色都泛紫了!”
孟晚见郑淑慎眼睛连看都不往郑老夫人处看上一眼,心中明白母子二人怕是生了嫌隙,他也不是故意挑拨,只是郑老夫人行事实在迂腐愚蠢。
“都是王太医的功劳,我也就是过来陪陪你罢了。”
他说完也不多留,到前院去找宋亭舟。如今天还没亮,宋亭舟回家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又要上早朝。
“休假一日还不成吗?”虽然他在吴家客房小睡了片刻,但估计也没睡踏实,孟晚心疼他本就没怎么睡觉,还要天不亮就去上朝。
宋亭舟亲了亲他微潮的发顶,“朝中官员空缺不少,人手不足,陛下重用我,半刻也不得闲,等午后我早些回来补眠,无碍的。”
他也不让孟晚送他,将人按进被窝里,披上大氅便大步出了房门。
枝繁蹑手蹑脚地进来,拿着自己铺盖铺到外间的矮榻上,枝茂他们都回房补觉去了,他在外间,孟晚渴了饿了省得找不到人。
“枝繁,你睡炕上去,矮榻上冷。”
里间传来孟晚困倦的声音,枝繁应了一声,里面孟晚翻了个身睡熟了。
他这一觉睡到晌午,用膳的时候听人说顾二姑娘上门来还书,知道孟晚还没起,就走了,说是过几天再来。
吴家人报喜,和孟晚亲近的方锦容也收到了消息,他人随性惯了,也想不起来给婴孩添礼,还是孟晚给他准备了一份,让他满月宴的时候带着去吴家。
越是年底孟晚越忙,幸好岭南那一摊子都是年后才将账本送上来,不然孟晚更是要忙到头大。
石见棉坊陆续开始招工,但是不大顺利,大部分人都觉得只招收女娘和小哥儿的条件是个骗子,打着棉坊的名头,不见得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有人意动,也会被家人劝阻。
盛京到底不是岭南,当时的岭南别无他法,为了能吃饱饭都能豁得出去,盛京就不一样了,规矩高于一切,礼教大过天。
孟晚没办法,只能先从沐泉庄招了一批女娘和小哥儿,又给西梧府唐妗霜与碧云写信,让她们从松韵学院里帮忙招收工人。
昌平府内几座义学孟晚也写了信,他的棉坊条件待遇都是极好的,也就是前期缺人手想在附近招,往后他名下的产业都是要优先松韵学院和义学的,寻常人再想来,他还不要呢。
年关将至,聂知遥和乐正崎也要回来了,孟晚思及大冷的天他们还带着孩子,便抽空去了他们家一趟。聂知遥家的仆人都认得他,孟晚说话也好使,派人将屋里屋外都洒扫了一遍,被褥晒好,柴火、炭火都给备得足足的,连年货都提前准备出来一份。
年后几天没有屠夫杀猪,北地这边都是年前买好猪肉,大冬天冻在缸里,放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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