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面。
一艘老旧的渔船在波浪中起伏,引擎声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船上没有开灯,只有驾驶舱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甲板上,两个麻袋并排躺着。
麻袋是深棕色的,粗麻布,封口用麻绳扎得很紧。
每个麻袋旁边放着一块大铁块,铁块上锈迹斑斑。
铁块和麻袋之间用绳子连着。
一个老头站在不远处。
他大概六十多岁,穿一件深蓝色的旧夹克,头发花白,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
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钱,对着海面,一把一把的撒下去。
纸钱在夜风中飘飘摇摇,落在黑色的海面上,很快被浪花卷走。
老人一边撒,一边念着什么。
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方言腔调。
“一路好走啊……莫怨莫恨……”
他念得很慢,每一句都带着某种仪式感。
两个年轻人站在麻袋旁边,等他念完。
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穿着防水外套,神情冷漠。
老人撒完最后一叠纸钱,对他们点了点头。
两个年轻人弯腰,各自抓起一个麻袋。
麻袋很沉,他们稍微用了点力,才把麻袋拖到船舷边。
“一。”
“二。”
“三。”
他们一起用力,把麻袋推下船。
扑通!
麻袋砸进海里,溅起一片水花。
麻袋在水面上浮了几秒,然后开始下沉。
其中一个年轻人拿起铁块,顺着绳子,把铁块也扔下去。
铁块带着麻袋,一起往下沉。
很快,麻袋消失在黑色的海水里。
另一个麻袋也是一样。
扑通。
水花,然后是铁块。
绳子绷紧,麻袋被拖下去。
海面恢复平静。
只有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
老人看着海面,又念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身往驾驶舱走。
两个年轻人拍了拍手,也跟着往舱里走。
渔船的引擎声变大了,船掉头,往远处开去。
夜色很浓,船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海面上,只剩下几张纸钱还在漂浮。
然后也被浪卷走了。
什么都没留下。
……
凌晨一点,o记。
审讯室很小,十几平米,四面白墙。
天花板上有一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
房间中央是一张金属桌子,桌子一边坐着刘志学,另一边坐着两个探员。
桌上放着录音设备,红灯亮着。
刘志学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桌上。
他穿着那件黑色夹克,胸口的地方有些褶皱。
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很平静。
对面的探员,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
年纪大的那个姓李,李探长,戴眼镜,表情严肃。
年轻的那个姓陈,陈探员,眼神锐利。
李探长翻着面前的文件,看了几眼,然后抬头:“刘先生,你确定你今晚只是路过油麻地停车场大厦?”
刘志学点头:“对,路过。”
“路过?”李探长重复了一遍,推了推眼镜,“晚上十点多,你开车路过一个停车场,然后刚好遇到枪击案?”
“是的。”刘志学说,语气很平淡。
“那你为什么不报执法队?”陈探员插话。
“我当时吓到了。”刘志学说,“枪声一响,我就躲起来了。等枪声停了,我才离开。”
“离开?”李探长盯着他,“我们的人到的时候,你还在现场。”
“因为我的车还在那里。”刘志学说,“我得把车开走。”
李探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审讯室里安静了几秒。
陈探员忽然说:“你穿着防弹衣。”
刘志学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刘先生,谁会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穿防弹衣?”陈探员身体前倾,“你提前知道会有危险,对不对?”
“不对。”刘志学说,“我经常穿防弹衣。”
“经常?”
“对。”刘志学说,“我胆子比较小,所以我习惯穿防弹衣,以防万一。”
陈探员皱眉:“刘先生,现场有三个人受伤,其中一个人当场死亡。”
刘志学的表情没变。
“你确定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探长继续说,“你确定你只是路过?”
“我确定。”刘志学说。
陈探员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场有人看到你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行动吗?”
“什么人?”刘志学抬头看他。
“和你一起的那些人。”陈探员说,“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志学说,“我一个人去的。”
“你一个人?”陈探员冷笑了一声,“现场有监控,刘先生。”
“那你们看监控就知道了。”刘志学说。
陈探员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走回座位。
李探长翻开另一页文件:“刘先生,我们查了你的背景。你来香江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里,而且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刘志学没说话。
“而且,你在内地的时候,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两次。”李探长说,“你确定你只是来旅游的普通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刘志学说,“我是一个好人。”
“好人?”陈探员冷笑,“好人会穿防弹衣?”
“我说了,我胆子小。”
陈探员身体前倾:“刘先生,你知不知道,今晚那个枪击案,有人死了。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现在说出来。否则,你可能会被当成同谋。”
刘志学看着他:“我不知道任何事。我只是路过,遇到枪击,然后躲起来。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参与了,那就拿出来。如果没有,我想我可以走了。”
陈探员和李探长对视了一眼。
李探长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说的。
他们审了两个小时,什么都问不出来。
而且,确实没有证据。
监控被人动了手脚,除了几个很远的监控隐约只能看到有人开枪,有人倒下,有人逃跑。
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现场找到了子弹壳,还有死者。
但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指纹也查不到。
凶手跑了。
刘志学虽然在现场,但他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了。
他可以说是路过,可以说是被波及,可以说任何理由。
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拿他没办法。
李探长正想再说什么,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执法员探头进来:“李sir,外面有个律师,说要见刘先生。”
李探长皱眉:“什么律师?”
“姓张,张大律师。”执法员说,“他说刘先生是他的当事人,要求停止审讯。”
李探长看了刘志学一眼。
刘志学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让他进来。”李探长说。
几分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审讯室。
他穿着深色西装,戴眼镜,手里提着公文包。
“我是张锦华,刘先生的律师。”他说,语气很专业,“请问你们有正式起诉我的当事人吗?”
李探长摇头:“还没有。”
“那他被扣押多久了?”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张律师重复了一遍,“根据香江法律,在没有正式起诉的情况下,你们只能扣押嫌疑人四十八小时。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如果你们没有新的证据,我要求立即释放我的当事人。”
李探长看着他,没说话。
张律师继续说:“而且,你们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审讯我的当事人,这违反了他的法律权利。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做,我会向法庭投诉。”
李探长和陈探员对视了一眼。
他们知道,这个律师说得对。
没有证据,就不能继续扣押。
李探长叹了口气:“好,他可以走了。”
张律师点点头,对刘志学说:“刘先生,我们可以离开了。”
刘志学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跟着张律师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李探长一眼。
李探长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刘志学转身离开。
……
o记楼下,停车场。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引擎还开着。
蔡锋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出口。
几分钟后,刘志学从楼里走出来。
张律师跟在他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刘志学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辛苦了。”蔡锋说。
刘志学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还行。”
蔡锋发动车,开出停车场。
车在夜色中行驶,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
开了几分钟,蔡锋说:“身上还疼吗?”
“有点。”刘志学说。
他掀开夹克,露出里面的衬衫。
衬衫下面是防弹衣,他把防弹衣也脱下来。
胸口有几块淤青,青紫色,看起来很严重。
蔡锋看了一眼:“我认识一个医生,看跌打损伤很厉害。现在带你过去。”
刘志学点头,把衣服重新穿好。
“鸣哥呢?”
“已经回去休息了。”蔡锋说。
刘志学没再问。
车继续往前开,拐进一条窄路,往旺角方向。
窗外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往后退。
刘志学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
夜色很深,但天边已经有一丝鱼肚白。
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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