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好喝吗？”邱北兴奋地问李思特，“刚刚我也喝了牛角酒，真香。”
“是挺香的。”李思特没有管旁边的人，自顾自和邱北一起朝许露薇他们走过去，“刚刚那个叫‘牛角酒’？”
“是啊，因为用牛角装着的嘛。据说这是苗族迎客的最高礼仪，咱们可是贵客呐！嘿嘿。今晚咱们要不醉不归！”
李思特扬起唇角，笑着看他，“好啊，你多喝点，到时候掉沟里，我找老乡去捞你。”
“嘿嘿，我让川哥来捞我。”他说着一转头，“诶，川哥呢？”
“夏野找他吧。”李思特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
不远处，夏野和老乡说了几句什么，那老乡笑呵呵地和他握手。卓令川站在他旁边，手里抬着一个酒坛子，脸上也带着笑。
邱北撇嘴，“嗤”了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川哥一样，那上赶着的样子也太讨厌了。”
不过，他自己也意识到场合不对，很快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帮露薇姐摆椅子吧。”
“嗯。”
这一天晚上的长桌宴虽然没有昨晚侗寨的那么盛大、热闹，但胜在更为淳朴、更加原生态。
但原生态的问题就在于，满桌的菜，李思特没一样能吃的，全都飘着红红的辣椒，连那个火锅都是又酸又辣。最后是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全是为了解辣。
他平时少喝一点虽然也醉，但不怎么上脸，现在喝多了整张脸都火辣辣的，感觉烧得慌。
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众人热闹地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连上一次在伊市闹得很僵的许露薇和赖特维也碰了杯，颇有些一杯泯恩仇的意思。
邱北还是和以前一样，玩得很疯很开心，和蒋林泉一起跟着当地人学吹芦笙跳舞，又跟他们满场跑着去敬酒，邱南拉都拉不住。
纪卿卿和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哈哈大笑。
卓令川……卓令川在和夏野说话，夏野似乎醉的不轻，又哭又笑地正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李思特觉得自己眼前有点模糊，他看不清卓令川的脸。
又觉得自己真的太困了，很想就地躺下来睡一觉。
不过，他模糊地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地上全是泥，如果现在摔倒了，新衣服就脏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是讨厌的苍蝇飞来飞去，他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
等他再放下手来，就见面前站了一个人。
李思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半晌垂下头，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身子往后一倒。
他最后的记忆只剩下了众人的惊呼。
——
李思特是伴着雨声和蛙鸣醒过来的。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伸手只能摸到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
醒过来后，似乎那雨声和蛙鸣更加清晰了。
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雨滴落在木质的吊脚楼上，声音确实很好听，是很催眠的大自然的白噪音，连热闹的蛙鸣也不显得吵闹，反而多了一些野趣。
前提是，他现在不要头疼得那么厉害，以及嗓子不要那么干渴。
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下意识地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番，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手腕上也空无一物，并没有戴手环。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按着傍晚时的记忆，找到了床头的开关。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桌上放着自己的保温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杯子里有温水，醒来记得喝，然后给我发信息”，后面龙飞凤舞地留下了卓令川的签名。
他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将纸条折起来，然后拿起旁边的手机。
手机关机了，他按下开机键。
在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他眼睛盯着手机，脑子却开始放空，感觉一片空白。
雨声似乎越发地大了，他似乎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蓦地心跳加快，手上用力握紧了手机。
那个脚步声消失了。
然后，他听到门外响起“笃笃”的两声，随即又是“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卓令川一眼就看到床上呆呆坐着的人，他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
“还好吗？”
李思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然后递到面前。
“可能还有些烫，要我倒出来一些晾凉了再喝？”
“你怎么来了？”
“声音这么沙哑，先别说话了，喝点水。”
李思特接过杯子，慢吞吞地喝了两口，然后把杯子还给他。
又问：“你怎么来了？”
“怕你半夜会醒，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你刚好就醒了。”
“如果没醒呢？”
“没醒我就回去睡觉啊。”卓令川的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摸了摸，“好了，还要不要喝？饿不饿？”
“你来几次了？”
卓令川原本放在他头上的手于是顺势往下滑到他脸上捏了捏，笑着调侃：“都喝醉了还记得解谜啊？”
李思特没有说话，垂眸看着他收回去的手。
“今晚是不是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吗？想不想吃点宵夜？”
他话音刚落，李思特的肚子就很应景地“咕咕”了两声。
卓令川站起来，“你要在这里等我做好端上来，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李思特默默地下床找鞋子穿上，然后跟在卓令川身后出去了。
二楼十几米长的走廊隐没在昏暗之中，只有楼梯口亮着一颗微弱的小灯泡，几只小蚊虫围着灯泡转着圈。
两人的脚步声在这个雨夜里清晰可闻，路过蒋林泉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他打呼的声音。
卓令川很快用土灶起了火，用葫芦瓢打了半瓢水倒进去，水烧开后，将干硬的粉丝放到水里煮了一会儿，然后捞出来过了一遍冷水。
等水烧开和粉丝煮软的过程中，他还快速地将两样青菜冲了水洗干净，又敲了两颗鸡蛋在碗里打散，甚至还切了一些鲜笋丝。
“放点干草进去。”卓令川对李思特说。
李思特默默地用手抓了一把草放进去。
卓令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旁边不是有火钳子吗？用那个夹着干草放进去就不会弄脏手了，而且安全。”
李思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抓起火钳子又放了一大把干草进去。
“不要一次性放这么多，少量多次，让火烧起来就可以。”
李思特默默地将干草扒拉出来一些。
“想吃煮的还是炒的？”
李思特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煮的。”
“好。”
卓令川往锅里下了点油，将蛋煎得金黄，然后锅中加水烧开，放入已经洗过的熏肉和鲜笋煮了一会儿，再将粉丝和青菜一起倒进去煮三分钟，最后加上一点调味的香油，出锅。
厨房里没有坐的地方，卓令川端着一大碗粉丝出了厨房，在大堂找了张八仙桌放下。
李思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卓令川回头看他，“洗手了吗？”
李思特愣了一下，转身回了厨房，洗完手再出来，就已经不见卓令川。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头顶上的走廊又传来脚步声，没过多久，卓令川又下来了。
他看着坐在桌边没动手的李思特，奇怪地问：“怎么还不吃？不是饿了吗？”
李思特瞟了他一眼，默默地抓起筷子。
粉丝入口的瞬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明明看着很普通，还清汤寡水的，怎么会这么好吃？鲜笋的味道很新鲜，跟熏肉的味道搭配好清爽。
他又咬了一口鸡蛋，鸡蛋里也吸满了鲜笋和熏肉的汤汁，一口下去又香又鲜。
他默不作声地吃完小半碗，又喝两大口汤，这才感觉全身舒坦，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一样。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好吃吗？”坐在对面的人问。
李思特放下碗，抬眸看去。
大堂里的灯光也很暗，卓令川的脸一半隐在昏暗中，露出来的半张也并不清晰。但李思特莫名看清了他的眼神，那里面似乎有灿烂的星河。
他笑着说：“生日快乐，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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