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两人终于回到家中。
夏禹轻车熟路地摸到墙上的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盈满客厅。那道熟悉的屏风依旧伫立着，隔断了大部分视线。
柳熙然一进门就脱掉了鞋袜，赤脚踩在拖鞋上，脚趾不自觉地蜷了蜷。她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随口说道：“水杯在餐桌上，你自己拿。反正这边的杯子平时就只有我和清浅在用，你随便挑一个就好。”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小跑到电脑桌前开机，准备给淮州那边打视频“汇报工作”。
夏禹顺手掂了掂餐桌旁的暖水瓶，里面还剩半壶水。考虑到这两天天气转凉，他提着电水壶走进厨房，打算再烧些热水，待会洗漱时能舒服些。
这时客厅里传来视频接通的提示音。夏禹从厨房门口望去，只见屏幕上出现了正在擦拭湿发的顾雪，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唐清浅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吹风机，显然正准备帮忙。谢夭夭从顾雪身后探出脑袋，晃了晃手中的浴巾，笑盈盈地说：“熙然姐！我正准备去洗澡呢。咦，我哥呢？”
“他在烧水。”柳熙然侧头看了眼厨房里正在接水的夏禹。厨房没有开灯，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温柔。
夏禹放好电水壶，走到餐桌前倒水。
桌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茶杯，其中一个杯底还残留着少许水渍。他猜测这应该是柳熙然用过的，便往这个杯子里添了些热水。
当他端着水杯不紧不慢地走入镜头时，唐清浅的目光在他手中的杯子上停留了一瞬，微微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在这儿呢。”夏禹喝了口水，对着屏幕笑了笑。
顾雪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关切地问：“夏禹，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夏禹点头，看向柳熙然，“熙然同志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柳熙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对着镜头邀功：“听到了吧！完美完成任务！顾雪你放心，没让他饿着！”
顾雪从唐清浅手中接过吹风机，示意她坐下休息，她还是不太习惯被人照顾的感觉，尤其是唐清浅：“清浅姐，我自己来就好，你坐这儿和他们聊会儿。”
唐清浅在电脑前坐下，视频那头随即传来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夹杂着隐约的水流声和吹风机的嗡鸣。
她看着屏幕这边的夏禹和柳熙然，语气平淡地问：“所以，夏先生准备今晚住哪儿？”
夏禹还没来得及开口，柳熙然已经抢先一步，下巴微扬，带着十足的信心宣布：“当然睡这边！跟我睡！”
那语气，活像一只在宣示主权，又得意洋洋挑衅的小兽。
唐清浅闻言，只是极淡地笑了笑。这无声的反应让柳熙然顿时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
“喂！唐清浅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什么表情都没有。”唐清浅矢口否认，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夏先生手里的水杯，是谁的？”
“应该是柳熙然的。”夏禹轻笑，故意顿了顿，“还是说...我其实拿的是唐小姐的杯子？”
“谁知道呢？”唐清浅唇角微勾，视线转向柳熙然，“你不如问问柳熙然，看她能不能分得清？”
柳熙然凑近仔细看了看夏禹手中的杯子，嘟囔着：“这谁分得清嘛...”
唐清浅眼里的笑意更深：“某人连水杯是谁的都分不清，我怎么会不放心呢？”
“唐清浅！”柳熙然气鼓鼓地瞪她，“你在小看谁！”
“哦？”唐清浅尾音微扬，“那我倒想问问，刚才那句‘跟我睡’，是指同一张床，还是同一个屋檐，又或者...只是同一个省份呢？”
柳熙然的脸颊顿时染上绯红。
“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唐清浅语气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显然根本没把柳熙然当作需要警惕的对手——在如今几人已经坦诚相待的情况下，这种说辞看似有些奇怪，实则透着她完全是在哄，甚至是逗弄柳熙然的轻松心态。
夏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含笑听着，却并不插话。
这时顾雪吹好了头发，带着一身清新的香气回到镜头前，发丝蓬松柔软。她自然地加入对话：“在聊什么呢？”
“在说明天的比赛，”唐清浅从容接话，“问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
“明天比赛期间我可以请公假不上课，”柳熙然接过话头，“不过我的比赛上午就开始...”
“到时候我会准时到场。”夏禹郑重承诺，又望向顾雪，“顾老师还有什么指示？”
顾雪温柔一笑：“指示倒是没有，就是提醒你们，明天预报还有小雨。熙然姐比赛结束后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了。”
“在场馆里应该还好吧..”柳熙然小声嘀咕。
“呵呵，等到时候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可就不会这么想了。”唐清浅淡淡补刀。
“那我多带件外套备用，”夏禹应下，两位姑娘的关心正好互补。
正说笑着，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谢夭夭顶着一头湿发从里面走出来，头发用干发帽包着，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像刚出笼的包子。
她看到屏幕里的夏禹和柳熙然，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哥，熙然姐！你们还在聊呀？”
“正准备等你出来道个别就挂呢。”柳熙然笑着说。
谢夭夭走到顾雪身边，很自然地靠着她，软声撒娇：“顾雪姐，帮我吹吹头发好不好？你吹得最舒服了。”
“嗯？我不是最舒服的吗？”夏禹含笑打趣。
“我说了哥，不许问我这样的问题，”谢夭夭撅嘴看他。
“好。”顾雪宠溺地应下，伸手拿过刚刚放下的吹风机。
唐清浅见状，也站起身：“那我先去洗澡了。” 她对着屏幕这边淡淡颔首，“柳熙然，明天加油。夏禹，看好她，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
“知道啦！”柳熙然点头。“你才哭鼻子！”
“放心吧。”夏禹笑着点头。
视频通话在谢夭夭享受着顾雪的吹发服务、唐清浅拿着衣物走向浴室、柳熙然挥手道别、夏禹含笑注视的画面中结束。
屏幕暗了下去，江城的小屋里只剩下夏禹和柳熙然。热闹的群聊氛围散去，独处的空间顿时让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同。
柳熙然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夏禹，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满满的期待。
“那个...”她刚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你...你今晚真的不回去啦？”
“嗯，”夏禹看着她这副明明想留人又不好意思直说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故意逗她，“不是某人自己宣布的，‘当然睡这边’？我总得给柳总这个面子。”
柳熙然脸颊微红，声音更小了：“那...那你睡哪儿啊？”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夏禹。
夏禹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睡清浅那屋就好。”
“啊？”柳熙然立刻抬起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嘴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夏禹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笑意，“明天你还有比赛，需要保存体力，好好休息。要是咱俩睡一间...”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不知道要到几点才能睡着。万一明天顶着黑眼圈去比赛，状态受影响怎么办？”
柳熙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夏禹的考虑完全正确且体贴。可是...道理是道理，心情是心情嘛！小声嘟囔，“千载难逢嘛...”
看着她这副委屈又可爱的样子，夏禹心里软成一片。他不再逗她，拿出手机，柔声道：“好了，我先跟我妈说一声，不然他们该等着了。”
电话很快接通，夏禹依旧体贴地开了免提。
“喂？妈。”
“嗯？怎么了？”叶玉玉的声音传来。
“妈，跟您说一声，我今晚...就不回去睡了，在熙然这边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叶玉玉一声意味不明的“啧”，语气说不上是责怪还是调侃：“行啊，翅膀硬了。让你爸接电话？”
“不是，妈...”夏禹刚要解释，就听到背景里父亲夏奇隐约的声音：“告诉他注意安全就行...”
叶玉玉没理会儿子的辩解，也没接丈夫的话茬，直接下了指令：“让熙然那丫头接电话。”
夏禹把手机递向瞬间绷直了身体的柳熙然，用口型无声地说：“找你的。”
柳熙然瞬间紧张起来，赶紧接过手机，声音又甜又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喂，叶姨...”
“熙然啊，”叶玉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刚才和夏禹说话时柔和了八个度，“夏禹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柳熙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尽管叶玉玉根本看不见，“夏禹他...他对我很好！”
“这话说的...”叶玉玉失笑，随即话锋一转，带着长辈特有的、看似随意实则分量十足的叮嘱，“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要注意分寸。尤其是你，明天还有正事，可不能由着性子胡闹，知道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这话里的含义，柳熙然听得明明白白，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声如蚊蚋地应道：“知...知道了，叶姨。您放心，我们...我们有分寸的。”
“好，阿姨信你。那你们早点休息，挂了。”
“叶姨再见！”
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柳熙然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了好几秒，才长长舒了口气，把手机还给夏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
夏禹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将她揽进怀里：“我妈是过来人，什么不明白？她这是提醒我们，也是关心你。”
柳熙然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感觉好像...被家长抓包了一样。”
“现在知道害羞了？”夏禹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刚才谁还在那‘千载难逢’呢？”
“那不一样嘛...”柳熙然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期待的光芒又重新亮了起来，“那...既然叶姨都‘批准’了...你...你真的不能...” 她还是不死心。
夏禹看着她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心里不是没有动摇。他叹了口气，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听话。今晚你一个人好好睡，养精蓄锐。我保证，明天一整天，从你睁开眼睛到比赛结束，我都是你一个人的，全程陪同，绝无二心。等比赛完了，我们再...好好庆祝，嗯？”
“说好了？”
柳熙然看他。
“嗯，说好了。”
夏禹轻轻应下，看着小姑娘转身去了洗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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