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凝固，万籁俱寂。
青年神主那淡漠的目光如同万古寒冰，静静注视着眼前残破不堪的帝王。
那双与许凌极其相似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俯瞰棋盘、执子落定的从容。
昊辰浑身浴血，帝袍破碎，身躯遍布裂痕，暗金色的混沌帝血仍在不断渗出，在静止的虚空中凝结成一粒粒燃烧的星火。
他艰难地支撑着残躯，体内四道本源已经燃烧殆尽，仅凭一股不屈的意志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神主的问题悬在空中，如同最后的审判——
是湮灭为弃子，还是接受赐予，成为执棋者？
这一瞬，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昊辰缓缓抬起染血的脸庞，那双混沌帝眸中，仙庭沉浮与诸天归墟的景象交替闪烁，最终定格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呵呵……”
他，笑了。
嘴角咧开一个血色的弧度，笑声起初低哑，继而逐渐高亢，最终化为一阵肆意而悲凉的长笑，在这片被彻底禁锢的虚空中回荡。
“哈哈哈……执棋者？继续守护？”
昊辰笑声渐歇，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死死盯着神主那张与许凌相似的脸，一字一句道：
“所谓的执棋者，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斩碎了虚空中的死寂：
“从始至终，朕要的，是掀翻这棋盘！是撕碎这操弄众生、摆布命运的所谓棋局！是让这诸天万界，再无人能如你这般，将亲情、师徒、兄弟、乃至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都当作戏台上的提线木偶！”
昊辰猛地踏前一步，残破的帝躯爆发出最后的光辉：
“朕这一生，为人子未尽孝，为人兄亲手弑弟，为人徒背离师恩……这些，或许是戏，是局。但，，”
他顿了顿，眼中燃烧起焚尽一切的决绝火焰：
“朕心中的道，朕要守护的秩序，是对这片天地、对那些曾信任朕、追随朕之人的责任——”
“这些，从不是戏！”
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隆——！
昊辰周身残存的四色光芒轰然炸裂。
那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道心的燃烧，是意志的咆哮！
“纵使你真是那凌驾诸天、逆转轮回的神主又如何？！”
昊辰仰天长啸，声震寰宇道：“纵使朕今日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又如何？！”
“朕既然来此，便已抱着必死之心！”
“又岂会……再屈服于你，成为你这万古棋局中，又一枚可悲的棋子？！”
他死死盯着神主，那双混沌帝眸中映照着万古星辰生灭，最终道出了他的选择：
“朕选……第一个！”
昊辰残破的帝躯挺得笔直，如同擎天神岳，在这片被神主绝对掌控的虚空中，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纵是螳臂当车，纵是飞蛾扑火……”
“朕，亦要让你知道，棋子，亦有掀翻棋盘之志！！”
最后的咆哮化作实质的音浪，撞向四面八方凝固的虚空，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虚空一阵死寂。
神主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极致、却依旧挺直脊梁、眼中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帝王，
那双淡漠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良久。
他缓缓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万古岁月的重量，在这片被禁锢的时空中清晰回荡。
“可惜了。”
神主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看着昊辰，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破碎的绝世瓷器，道：
“以你的天赋、意志、帝王之姿，若能接受本座赐予的真正力量，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这诸天棋局中，真正能与本座对弈之人。”
“可惜……”
神主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嗡——！
静止的时空开始松动。
那跪伏在地、气息萎靡的素白女子身形微颤，却依旧不敢起身。
而昊辰周身那股浩瀚无边的禁锢之力已然散去，令他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但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迫感，依旧如影随形，让他每动一下，都仿佛背负着整片星海。
“不过——”
神主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昊辰那双决绝不屈的混沌帝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你终究是两界帝王，统御乾坤，气吞山河。纵是本座，也不得不承认，你这份纵死不屈的意志，值得尊重。”
他顿了顿，最终缓缓道：“本座便给你一个体面。”
话音落下，他右手轻轻一拂。
轰隆隆——！
整片被凝固的虚空骤然剧震。
四周那些破碎的星辰碎片、崩裂的空间乱流、以及先前大战残留的混沌能量，开始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迅速汇聚、重组。
不过瞬息之间，
一座巍峨浩瀚、仿佛由亿万星辰铸就的古老擂台，便在这无尽虚空中凭空显化了出来。
擂台通体流淌着混沌光泽，表面镌刻着无数古老神秘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仿佛蕴含着一种大道的真意。
擂台四周，九根擎天神柱拔地而起，柱身缠绕着仙、神、魔、禁忌四色道纹，散发出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无上威严。
更令人心悸的是，
擂台正上方，虚空自行演化出一幅幅诸天万界生灭、亿万生灵轮回的宏大异象，仿佛这方擂台，便是这浩瀚宇宙的缩影。
“此乃万道擂。”
神主负手而立，平静道：
“乃是本座以诸天万道为基，截取万界生灭轮回之意凝练而成。在此擂之上对决，无论胜负生死，皆是对‘道’最极致的印证与了断。”
他看向昊辰，那双淡漠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认真：
“昊辰，本座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站上这万道擂，对本座出手。”
“用你残存的力量，用你最后的意志，用你心中那份纵死不屈的帝王之道……向本座，证明你的选择。”
话音落下，
神主身形微动，已如一片轻羽，飘然落在了万道擂的正中央。
他依旧负手而立，玄青长衫在混沌光泽映照下流淌着深邃的光辉，周身没有任何气息外泄，却仿佛与整座擂台、与这片虚空、乃至与冥冥中的万道法则融为一体。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昊辰，这枚曾被他摆布、如今却决意反抗的棋子，发起最后、却早已注定徒劳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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