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晚余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是祁让,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我就知道……”她欢快地说道。
“嘘!”祁让伸出食指压在她唇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叫我殿下就行了,后面那家伙不知道我是四殿下。”
晚余偏头看了眼台阶下牵马的胡尽忠,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祁让收回手,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因为殿下叩门的声音不一样。”晚余说,“别人叩门是一连串的动静,殿下会先叩两下,缓一缓再叩两下。”
祁让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论是前世的帝王祁让,还是今世的“三皇子祁望”,他身边从不缺察言观色之人。
但那些人对他的观察,是出于对权势的揣度,算计,和敬畏。
唯独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他的观察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不涉及任何利害的。
她在意的,不是他皇室的身份,而是他这个人,所以才会察觉到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小细节。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眼里,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区别与旁人的?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晚余见祁让很意外的样子,粉嘟嘟的小脸笑开了花,得意扬扬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夸奖。
祁让望进那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眸,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祁让笑起来,弯起的薄唇如同被春风催开的花瓣,漆黑的凤眸漾起层层涟漪。
“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他伸手拨了拨晚余头上的珠花,戏谑的语气说道,“聪明的都快赶上我了。”
晚余愣了一下才品出味来:“殿下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都夸。”祁让说,“你不觉得咱俩都很聪明吗?”
“嗯,咱俩旗鼓相当。”晚余认可他的同时,还不忘抬高自己。
祁让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啊!”
“殿下希望我吃亏?”晚余笑着反问。
祁让忙摇头:“不,我不希望你吃亏,我希望你占便宜,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占一辈子的便宜。”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妥,想解释,发现晚余根本没在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让我占一辈子的便宜。”晚余一本正经道,“你要说话算数,不能反悔哦。”
“不反悔,绝不反悔。”祁让向她保证。
晚余笑着冲他伸出尾指:“拉勾。”
祁让微怔,随即伸出自己的尾指,和她细细白白的手指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相视而笑,笑得像两个憨瓜。
胡尽忠为了看一看三殿下快马加鞭来见的究竟是什么人,便拼命地歪着头伸长脖子去看。
看到三殿下对着一个小丫头笑成了一朵花,还和人家玩起了拉勾上吊的游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双三角眼瞪得溜圆,眼珠子都快要飞出去。
天老爷!
他看到了什么?
眼前这个幼稚的家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外表温润如玉,内在腹黑无比的三殿下吗?
一个不动声色就能玩转朝堂,弹指间就能把自己兄弟赶出京城的心机皇子,在这里和一个小姑娘勾手指。
他接受不了。
他真的接受不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见过晚余小姐。”恍惚间,祁让对他招手。
胡尽忠回过神,连忙牵着马上前,对着从门里走出来的晚余深深弯腰:“奴才见过晚余小姐。”
“您客气了。”晚余站在台阶上,笑盈盈地看向他,“您是殿下的仆人,不是我的仆人,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自谦。”
小姑娘的嗓音清脆悦耳,话也说得温和有礼,听在胡尽忠耳中宛如天籁。
自打他进了宫,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卑躬屈膝的奴才,不挨打挨骂就是好的,何曾有人对他使用过敬语。
他这样的人,哪里当得起这个“您”字?
他感动不已,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简直像是神女下凡,周身都环绕着闪闪金光。
“晚余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小的多谢您的抬举。”他哈着腰奉承晚余,“实不相瞒,小的一眼看见晚余小姐,就觉得您好生亲切,好生熟悉,倒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晚余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转头对祁让说,“你这个小厮真不错,我喜欢他。”
祁让也笑:“他就是个嘴皮子精,你喜欢他,以后我再来看你都带着他,倘若我有事来不了,就让他替我来看你,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托他转告我,好吗?”
“好。”晚余爽快点头,问胡尽忠,“你叫什么名字呀?”
“回晚余小姐的话,奴才贱名胡尽忠。”
“胡尽忠?”晚余重复了一遍,蹙眉道,“这名字好熟悉,倒像是在哪里听过。”
胡尽忠顿时喜笑颜开:“小的就说和晚余小姐投缘吧,说不准咱们上辈子就认识呢!”
“哈哈哈哈……”晚余又笑起来,“胡尽忠,你可真有意思。”
祁让在一旁看两个人说得热闹,也不知道他们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真的还是随口一说。
两个对前世毫无记忆的人,当真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吗?
这时,梅氏从里面走出来,责怪晚余道:“你这孩子,客人来了不往家里请,倒在门口说得这般热闹,让人看见了要说你没规矩的。”
“哦。”晚余嘟了嘟嘴,作出端庄的样子,对祁让伸手作请,“贵客里面请。”
祁让又忍不住想笑,也对她伸手道:“晚余小姐请。”
两人客客气气进了门,梅氏看着都觉得好笑,等胡尽忠也牵着马进了院子,这才把门关上,正式给祁让见礼:“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院子里的枣树下铺了一张凉席,两个丫头正在那里忙着什么,见祁让进门,便停下手头的活,起身对他福身行礼。
祁让免了她们的礼,对梅氏简单解释道:“今日出城办事,事情办完,见时间尚早,就过来坐坐,不知夫人近来可安好?”
“挺好的,有劳殿下挂心。”梅氏说,“沈小侯爷常来,说殿下最近很忙,殿下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祁让听她提到沈长安,下意识看了晚余一眼,见晚余没什么特别反应,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想必也不会产生什么情愫,是自己太紧张了。
祁让笑了笑说:“多谢夫人,我近日替父皇上朝听政,确实比从前忙碌,但也不算太操劳,夫人不必担心。”
两人这边客气说话,胡尽忠望着两个丫头的方向咦了一声:“你们是在缝香包吗?”
“是的。”晚余说,“快到端午节了,我们在缝香包,编五彩绳呢!”
祁让看过去,笑着问她:“你会缝吗?”
“当然会,我缝的可好了,你来瞧。”晚余拉着他的手去了枣树底下,“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我缝一个送给你。”
树下的席子上,堆着五颜六色的丝线和花花绿绿的布头,还有磨成了粉末的各色香料。
晚余拉着祁让就往席子上坐,梅氏过来拦住:“别胡闹,快请殿下去客厅坐。”
祁让说:“不妨事,我从未见过缝香包的,今日正好赶上了,就在这里瞧一瞧。”
梅氏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坚持,让晚余在这里陪着他,自己叫上两个丫头去准备茶点。
晚余拉祁让在席子上坐下,拿了各色的布料给他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我现在就给你缝。”
祁让想起晚余前世给他绣的梅花香囊。
那是晚余给他绣的唯一的一个香囊,后来被他挂到了柿子树上,里面装着他们两个的头发。
祁让心口隐隐作痛,手指悄悄攥起,面上却笑得风轻云淡:“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好吧!”
晚余自己在一堆布头中挑挑拣拣,挑出一块秋香色绣缠枝莲纹的缎子,说这个颜色接近黄色,缝一个葫芦形的,叫福禄双全,给他用最合适不过。
祁让见她如此认真,心里很高兴,刚要说好,她又挑了一块红色的出来,说这个缝成柿子形的,叫柿柿如意,送给沈长安最合适。
“……”祁让刚扬起的嘴角又垮下来,不动声色道,“给我吧,我也喜欢柿柿如意。”
晚余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两个呀?”
“嗯,不行吗?”祁让问。
“行。”晚余满口答应,又从中挑出一块橙色的,“那我给沈长安缝个鲤鱼吧,叫鱼跃龙门。”
祁让忙又道:“给我吧,鱼跃龙门我也喜欢。”
“……”晚余停下来看他,“你怎么什么都喜欢?”
“对呀!”祁让面不改色道,“我说过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你好贪心呀!”晚余笑着嗔怪他,却也纵容了他的贪心,“就三个,再多没有了。”
祁让盯着她手里的布料不吭声。
胡尽忠在一旁转着眼珠看,很快便看出了端倪,跪坐在晚余身边,对她小声道:“晚余小姐,您别提沈小侯爷,殿下就不要了。”
“为什么?”晚余一脸茫然。
胡尽忠说:“您别问为什么,您就把这三个做出来,别的都不要提。”
“狗东西,编排我什么呢?”祁让抓起一个线团向他砸过来,不偏不倚,正中他太阳穴。
胡尽忠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做出夸张的表情,把晚余逗得哈哈大笑。
祁让也跟着笑起来。
这时,大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一个打扮低调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听到女孩子欢快的笑声,男人本能地皱起眉头。
晚余正好向他看过去,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祁让收起笑,回头看向大门处,认出来人正是晚余的父亲江连海。
“别怕,有我呢!”他安抚着慌乱的晚余,起身挡在了晚余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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