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来到防爆器械厂后,明白了为什么昨晚秦怀江先是拧眉头,然后又笑。
人无语的时候,大概都会这样吧。
潘秘书看她那小表情,也忍不住轻笑了下,“这个厂本来就是建国后一群家庭妇女折腾起来的。”
原本是集体企业,那会子三大改造嘛,就也将这个小作坊里的工人待遇向国营工厂看齐。
到六六年的时候,就正式划归为国营工厂了。
只不过厂子规模一直都不大,经营上也没什么亮点。
亏损的时候居多。
但也亏得不多,毕竟破产那会儿不都统计了嘛。
累计亏损四十八万元。
当然,清算时整个工厂资产也不多,三十来万。
其中固定资产伍万元,都是些陈旧的设备。
厂房什么的不值钱,毕竟这会儿又没什么房地产经济。
“那这里原本的工人都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的,现在个体工商户也多了起来,有些就做点小本买卖,倒也还行。”潘秘书想起了什么,“原本的那个黄厂长,这会儿在卖豆腐呢。”
沈穗略有些错愕,“咱们过来时,路口那个卖豆腐的?”
“应该就是他。”其实潘秘书也不认识原本的厂长。
毕竟他的工作跟这个破产的防爆器械厂没关系啊。
只不过到底是国内第一家破产的国营工厂,有阵子在沈阳这边整天报纸上见。
大概是偶尔看到了,隐约记得这么一张面孔。
沈穗这么一细问,倒是把报纸上的人与路口卖豆腐的那个中年汉子对上了号。
这次工作安排的十分急促,潘秘书并没能做好十足的准备。
但他为人机敏,很快就做出了补救决定,“要不我请黄厂长过来?”
“行,不过对人家客气点。”
潘秘书笑着应下,“好。”
没多大会儿,人已经过了来。
中年汉子神色略有些麻木。
过去这阵子他日子实在不好过。
眼前这位这也不知道是哪家领导。
但他已然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沈穗笑着伸出手来,“黄厂长您好,我是沈穗,冒昧请您过来,是想问您一些厂子里的事。”
黄永川怔了下,并没有与沈穗握手,“你问吧。”
过去领导们也都很和蔼可亲,但人前一张笑脸,人后就成了他黄永川的问题。
这让人怎么笑得出来?
沈穗不知道内情,但大概想一下也知道怎么个情况。
“是这样的,我想把这个厂子盘下来,做点别的买卖,黄厂长您对厂子熟悉,能不能帮我解答几个问题?”
“盘下来?”
“是有这个打算。”
虽然秦怀江的意思挺明确——
那厂子又破又小,大概不合适。
但沈穗搞电池也没啥基础。
她不嫌它破又小。
它也别嫌弃她草台班子。
当然在确定选择这个破产了的厂子之前,沈穗总是要再做做功课。
哪怕只是明面上的举动呢。
潘秘书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首长的这个儿媳妇是个蛮特立独行的人。
与他见过的那些军区家属们很不一样。
防爆器械厂破产后,这厂房就闲置在这里了。
别看现在沈阳这边个体工商户多了起来,便是私营工厂也有些。
但没人打听这个破厂房。
破产了的工厂啊。
破产!
多不吉利。
就算便宜也不能要!
但沈穗显然没这些忌讳。
她打听的很仔细,这让黄永川又忍不住滋生出几分期待,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委屈。
“其实83年的时候,厂子已经盈利了的,可市里非要安排新的干部过来,我被架空了。”
转盈的工厂在次年又亏损了,85年的时候就收到了破产警告通知。
黄永川又掌权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亲口宣布厂子破产,永远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工人们不怨他,他们知道厂子里究竟什么个情况。
也知道黄永川为了盘活厂子都做了哪些努力。
可外人哪知道这些啊。
他们只知道,防爆器械厂是建国后破产的第一个国有工厂。
就是他黄永川经营不善。
不然三家工厂收到破产警告,怎么就你们防爆器械厂不行了呢。
中年汉子说着也红了眼。
看得姜花心里头极其不是滋味。
领导瞎指挥,黄永川也没法子。
他又不跟耿为光似的。
早些年牡丹服装厂就因为改革,半脱离了市局的掌控。
耿为光有实打实的业绩在手,市局那边也不敢贸然换人。
饶是如此也想要插手牡丹服装厂的经营。
可从黄永川上任开始,接手的就是一个连年亏损的防爆器械厂。
上面领导又没耐心。
结果就是黄永川背下最大的锅。
着实令人唏嘘。
沈穗倒是神色平静。
现在破产下岗,国家还能安排。
等日后迎来大下岗……
那才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下岗了的工人都在做什么?”
黄永川侧过头去抹了一把脸,又说了起来。
过去都依赖厂子生活,骤然间没了工作。
虽然国家给了一些安置补贴,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有的做点小买卖,有的说是去南方打拼了。”
黄永川上有老下有小,再去打拼也走不开,他索性收豆子磨豆腐。
虽说辛苦些,但也能养家糊口。
沈穗让人领着自己去厂房里看了看。
也不怪秦怀江看不上。
这说是工厂,其实就是个小作坊。
毕竟从始至终规模都不大。
厂房也都是老房子,红砖青瓦片都因为破产透露着一股子破败。
再用不了多久,没有丝毫人气的老旧厂房就会坍塌。
这个第一破产,将会成为历史的废墟。
“现在这厂子的所有权在谁手里?”
黄永川被问的一愣,他还真有点摸不清。
好在潘秘书知道。
“行,那你带我过去一趟,咱们去谈谈。”
黄永川有点点懵。
谈什么?
难道沈穗还真打算把这个旧厂房盘下来?
黄永川想要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说什么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沈穗的来历。
应该是领导的家属。
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眼熟。
脑子里乱糟糟的,上嘴唇似乎坠了个千斤重的锤子。
怎么都张不开。
沈穗想起了什么,“黄厂长你家在哪里?等晚些时候我再去家里找你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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