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小语无法理解，痛苦问：“为什么见到许老大会痛苦？如果我是王春丽，他没有动手啊，没什么错吧”
就是懦弱了点，不敢跟父亲抗争。
赵堇初把林小语拉到自己身后，跟许老大对视。
她盯着人慢吞吞开口：“大概，他见证了王春丽每一次挨打，也是他每一次在王春丽受不了离家出走后，把她寻回去。”
那怯懦的眼神，哀叹卑微的神情，远远的着急的呼唤，许老大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刺激王春丽回忆起每一次痛苦。
到最后，看到他的脸会害怕，听到他的声音会害怕，甚至无法分清许老大每次接她回去是好意还是为自己不用挨打而松口气。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远方那一片庄稼：“他每次沉默旁观，就算是默认站在了父亲那一边。”
许老大听到赵堇初的话，感到一刺，目光下意识往后躲。
赵堇初把手里的报纸递过去：“受伤的女儿去哪儿了？”
许老大刚刚还很热切找他们问他媳妇去向，一问他受伤的女儿，他就无法直视那报纸，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
许老大着急：“她受伤才一个来月，她担心你，就拄着拐杖去庄稼地里找你。谁知道就看到你被公公他们拖进庄稼地里打。她过去想帮你，可她那身体，能顶什么事？”
“他们打死了他？”
“不！那是我的孩子，我弟弟妹妹才不会打她。地里刚下雨，泥土潮湿，她走路都走不稳，摔地里，伤口感染，死了。”
那天王春丽坐在庄稼前，又为两个死去的女娃娃哭了一天，正准备回家，然后呢？
因为家里这一年粮食少，公公带着弟弟妹妹怒气冲冲来找她，这次连由头都不找了，直接把她拖到地里打了一顿，她在庄稼地里哭的撕心裂肺，女儿急急来寻她，才十来岁，一听母亲被打，急的团团转，拄着拐杖就往泥地里趟，呱唧，摔里面了。
小娃娃想爬过去，来回折腾不起作用。
庄稼地正是成熟时候，长那么高，谁能看到里面还有个断腿的小娃娃？
公公跟弟弟妹妹发泄够了，幸灾乐祸离开。
王春丽趴在地里呜呜哭，小娃娃也隔着庄稼趴在泥地里哽咽。
等天黑了，王春丽哭够了要离开，才遇到感染高烧的女儿，医院在十公里之外，来不及了，女儿死在了庄稼地里。
至于许老大，他知道女儿去庄稼地寻人了，他知道王春丽八成要挨打了。
他有意避开王春丽最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满村子寻找王春丽，就是不去庄稼地寻人。
等他觉得差不多，爸爸他们离开了，这才打算去庄稼地接人，这时候孩子早死了。
大片庄稼地，除了王春丽哭的撕心裂肺，再没人为孩子哭了。
孩子走后，慢慢的王春丽开始害怕。
害怕许老大的声音，害怕公公小姑子的声音，害怕自己家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害怕公公家的粮食屋，还有那张刊登了自己女儿死讯的报纸。
这村子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
她需要找一个地方，这些人都找不到他，她再也听不到这些人的声音，去哪里好？
赵堇初目光看向了那大片的庄稼地。
地里的庄稼生机勃勃，八月末，庄稼到了收割的季节。
一眼看去，玉米长势极好，绿油油一片。
赵堇初主动问许老大：“怎么不去庄稼地里找？”
许老大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
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法在赵堇初这里问出什么了，就打算继续围着村子找媳妇。
赵堇初拉住人，还想问。
旁边祁艶忽而出声：“咦？变多了”
赵堇初扭头去看。
角落里，七八颗玉米杆伫立在那儿，风一吹玉米穗就被吹的四处乱动。
她眨眨眼，看向祁艶：“多了？”
祁艶手指随意一指：“多了一颗”
玉米杆屹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太细节了，没人会闲的没事数玉米杆，尤其这村子角角落落随处可见。
祁艶眼皮一抬，扫过周围：“这里长满了这东西，不会很奇怪吗？”
赵堇初看他一眼。
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对玉米杆的陌生。
估计这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赵堇初解释：“不会，这种玉米杆农村会大面积种植，经常出现，偶尔会有种子遗落在地上，也会发芽长出来。所以你会看到这村子的角角落落会长这个。”
祁艶似乎听懂了，也就是说，这东西无论从哪儿长出来都是正常的。
他瞥一眼墙壁，没再说话。只是手指一下一下绕着赵堇初的头发摆弄。
赵堇初一手抱着祁艶，一手拽着许老大，身后林小语强忍痛苦，靠在电线杆上勉强维持。
不知怎么，许老大表情变得惊恐。
赵堇初顿了顿，扭头看祁艶，总觉得他不会莫名其妙问这个：“怎么突然问这个？”
祁艶眼皮抬起，手指指着墙壁，电线杆，还有远方一簇一簇的玉米杆：“那些东西在变多”
赵堇初抬头去看。
沙沙风声作响，黄昏，嘶哑的喇叭声一直没断过。
周围的一切都在影响人的精神，压根没人注意，玉米杆在变多。
如果多了一颗还可以自我安慰，毕竟是副本，难免有些怪异之处，比如这里的玉米杆就是长得格外快。
但现在，可不是能安慰自己就能敷衍过去的事了。
祁艶又一句：“还有一些，蠢蠢欲动打算从墙里破土而出”
他不认得这是什么，但看堇堇的态度，似乎这东西长在这里，是应该的，所以他就没说什么。
等她说完，就察觉到赵堇初攥他的胳膊越来越紧。
他歪头，疑惑，低头去看。
赵堇初一句话不说，甩了许老大，单手扛起林小语，一手拉着他，蹦出一个字：“跑”
她刚一动，刚刚站立的地方，瞬间在长出玉米杆。
几个呼吸间，一簇簇玉米杆破土而出，砖瓦，电线杆，墙壁，从高处一眼望去，玉米杆长满了整个村子。
等赵堇初跑出几百米外，再回头，许老大被一颗玉米杆穿过，玉米杆开出一个苞，苞张开又并拢。
等那苞再张开，那里面包裹着许老大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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