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动作，柳三爷的抽搐反而慢慢平复下来。
那股在他皮肤下流窜的黑气，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朝着他四肢末端汇聚。他手指和脚趾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几乎成了墨色。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俊停止了弹针。
他依次拔出刺在四肢末端的细针，每拔出一根，都带出一滴粘稠、腥臭的乌黑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还冒着丝丝寒气。
当所有细针拔出，张俊才拔出胸腹那几根长针。
此刻，柳三爷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明显平稳了许多，喉咙里的怪声消失了，面色虽然苍白，却不再是那种吓人的青灰色，嘴唇也有了一点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不再颤抖，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睡，但那是一种安稳的睡态，而非之前的濒死状态。
“这…这就…控制住了？”
胡老第一个冲上前，再次搭脉。
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见到张俊三针治头风时还要夸张，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拿着柳三爷手腕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脉象虽弱，却已经稳住了！阴寒之气被逼出大半，生机重现……这不是医术，这是神术！以火针助阳，引寒外出，再以奇药点窍，锁魂固本……妙！妙到毫巅！老朽今天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胡老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转向张俊，深深一揖到底，“张神医！请受老朽一拜！”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秦月瑶站在不远处，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秦啸天看着担架上状况明显好转的柳三爷，又看看躬身行礼的胡老，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神色平静的张俊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角落里，周乾的身影似乎完全融入了阴影之中，只有那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变得更加浓烈和危险。
张俊收好银针和药包，对着秦啸天略一颔首。
“侥幸。”
秦家，内堂。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里残留的几分惊悸。秦啸天背手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上了年岁的老槐树，脸上的沉稳被一层凝重覆盖。
秦月瑶站在他身后，声音清冷依旧，却比平时快了半拍：“父亲，那尊鼎……还有张俊和林雪，他们身上的内劲，很不寻常。”她将铜鼎自行震动、符文亮起、药液翻滚，以及张俊、林雪二人靠近后引发的共鸣，特别是最后两人联手平息异动的过程，仔细复述了一遍。
“女儿查阅过家中密卷，那鼎身上的符文序列，与失传已久的‘阴阳合炼篇’中描述的几种关键图谱高度吻合。张俊的内劲偏于至阳，林雪则是至阴。他们两人联手，似乎恰好能引动、甚至安抚那鼎的力量。”
秦啸天缓缓转过身，指节在黄花梨木的窗棂上轻轻叩击。“阴阳合炼……传说中，医门核心传承之一，既是炼药法门，也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双修功法。若真是如此，这张俊和林雪，绝非滨海那小地方能出的池中之物。”他沉吟片刻，“那个林雪，你之前查过，背景似乎并不简单。”
“是，”秦月瑶接话，“明面上是滨海林氏集团的千金，但深挖下去，线索都断了，好像被人刻意抹去过。她修行的玄阴功法，也非林家传承。”
“有意思。”秦啸天手指停下，“一个身怀至阳奇功、医术惊人的过江龙，一个背景神秘、身负至阴绝学的冷美人。他们凑在一起，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恰好能引动医门药鼎……月瑶，这京城的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浑。”他顿了顿，“先不要动他们。三天时间，足够让那些按捺不住的先跳出来了。我们看清楚各方底牌再说。”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引着胡一山快步走了进来。胡老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失态，一进来就对着秦啸天拱手：“秦家主！老朽……老朽今日真是开了眼界！那张神医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他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张俊如何以火针逼出阴寒，如何用奇药点窍锁魂，将一个油尽灯枯的柳三爷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半步。“那不是寻常医术能解释的！那是真正触及到了‘道’的层面！京城所有名医加起来，恐怕都不及他一根手指头！秦家主，此人若是能为秦家所用……”
秦啸天抬手打断了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胡老的心情，我理解。此子的本事，确实出人意表。”但他心里却更加警惕，一个医术近乎于“道”的年轻人，再加上那疑似阴阳合炼的功法，这样的人物，岂是能轻易掌控的？
——
林家。
“啪！”一只名贵的青花瓷杯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峰跪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未消的屈辱和怨毒，正添油加醋地向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位面容阴鸷的老者哭诉。“……那张俊欺人太甚！不仅当众折辱我，还勾搭秦月瑶，现在更是显露出邪门医术，分明是冲着我们林家来的！三叔公，他肯定也知道了医门药鼎的秘密，说不定他那身本事，就是从医门偷学来的！绝不能让他把鼎抢走！”
老者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半晌才睁开眼，寒光一闪：“一个外地来的野小子，也敢在京城撒野？传话下去，动用‘暗手’，给他点教训。至于那鼎……哼，医门的东西，岂容外人染指。”
——
阴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周乾恭敬地跪在地上，对着前方笼罩在更深黑暗中的一道模糊人影汇报。“……鼎已确认是医门真品，能自行引动阴阳二气。张俊身负纯阳功，林雪是玄阴体，两人内劲交汇时，能与鼎产生强烈共鸣，似乎能接收鼎内信息。属下怀疑，他们掌握着‘阴阳合炼’的部分法门。”
黑暗中的人影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阴阳合炼……果然没错。多少年了，终于又出现了。周乾，不惜一切代价，弄清楚他们的功法细节，还有那尊鼎，本座要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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