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春桃轻手轻脚地进门，柳无依睡得不熟，听见响动就睁眼看了过去。
见柳无依醒着，春桃才放开手脚，快步走了过来：“夫人，小厨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摆饭。”
柳无依伸手指了指右边书房的位置。
春桃会意附耳过去，笑着道：“督公还在书房忙着呢。”
“已经看了十多本账册了。”
“怎么看得这样快？不会是没好好看吧？”柳无依惊得坐起身来，又快速否认了：“大人不屑做这样的事。”
那一箱子约有七十多本账册，她们几人一天的功夫才能看十多本呢，可澹台迦南只用了半个时辰，定然是有更便捷的算法。
柳无依穿上鞋子，快步往书房去了。
推开门，澹台迦南就坐在她平时坐的书桌前，下首的桌椅被挪开，放置了四条小桌案并四个坐垫，那是春月、春华她们的位置。
书桌旁的春兰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身冲她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柳无依上前几步，走到桌案边，看向还在低头翻账本的澹台迦南。
他神情认真，左手将账册翻得哗哗作响，右手一边记着数，直到最后一项算完，才停笔。
柳无依端茶递给他：“大人，您怎么什么都会啊！真厉害！”
“嗯。”澹台迦南接过茶盏，刮了刮茶沫：“做管事的，底下人的活计可以不做，但是要懂一些。”
澹台迦南这话是在教她，柳无依听明白了，趁势问道：“大人说的是，那这算账的活计能教教我吗？”
澹台迦南‘啪嗒’一声放下茶盏，瞥了她一眼道：“凉了。”
新上的茶，凉什么凉？
柳无依心中腹诽，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凉了就不喝了。”
“大人看着这么久的账册，肩背酸了吧，我给您按按。”
澹台迦南没说什么，只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柳无依走到他背后，伸手搭上他宽阔的肩背，来来回回地捏了起来。
捏了一阵，柳无依就有些手酸了，问道：“大人，我捏得可还行？”
“感觉不到什么力道。”
柳无依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堂堂御前掌印太监怎么如此小心眼，这是记她让他按腰得仇吧。
“没吃饭嘛，当然没力气了。”
澹台迦南嗤笑一声：“我瞧你颇有些经商的天赋。”空手套白狼的伎俩怪娴熟的。
柳无依从他身后探头侧看着他，语带欣喜道：“真的吗？那大人教我。”
澹台迦南睨她一眼：“吃饭吧，心算法的册子我会叫澹台三拿给你，此算法虽快，但是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去练习才能小成。”
柳无依见好就收：“谢谢大人。”高高兴兴地跟着澹台迦南往偏厅而去。
两人时隔五日再次坐在一处吃饭，澹台迦南看着柳无依头追着碗吃饭，很是欣慰，也多添了半碗饭。
往日澹台迦南吃完饭便先走了，今日倒是等着柳无依用完饭，显然是有话要说。
柳无依喝完最后一口汤，也没急着走，等着澹台迦南开口。
澹台迦南：“明日起还是去主院吃饭吧。”
柳无依没吭声，澹台迦南想回来就回来，想不回就不回，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去主院吃饭，韶光院又不是没有厨房。
柳无依不说话，满脸的抗拒，澹台迦南无奈补充道：“往后不论多忙，我下了差都会回府。”
“大人说话可作数？”柳无依看他。
澹台迦南颔首道：“自然作数，只是不一定每晚都能陪你吃饭。”
柳无依是个好说话的人，既然澹台迦南知错并改正，她愿意以观后效。
“那行吧。”
两人就公务繁忙要不要回府一事，达成了一致。
离席时两人都对此次的交谈很满意。
晚些时候，澹台三送来了记载心算法的册子，值夜的春桃便拿给了柳无依。
柳无依团在被子里，只伸出两只手，粗略地翻了翻，这册子面上看着簇新簇新的，内里页面都泛黄了，侧边还有人用小篆写的批注。
柳无依细细看了看，直觉这是澹台迦南学过的旧本，字迹自然也是他留下的。
这小篆写得中规中矩，不如现在写的那手狂草显风骨，但书写的习惯很相似，拖笔的时候总会停顿一下，让笔画更有棱角一些。
六日后，十二月初二，柳无依终于在澹台迦南的安排下出门了。
澹台三与何勇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旁，更外围还有一队锦衣卫开路，所过之处，无人敢多看一眼。
新马车依旧以低调为主，只在外面挂上了澹台府的徽记，内里空间颇大，铺上软毯，置放了软榻、矮柜和一应寝具。
柳无依一路上心情颇好，半点没有早起困顿的样子。
行至城门处时，守门将领一看是澹台府的马车就让士卒直接放行了。
等人声渐远后，柳无依撩开了车帘，向外张望着，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出盛京城。
出盛京城的官道还算平坦，柳无依没感觉到什么颠簸，越往外走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农田，远处一个个小小的屋子连起来成了一片村庄，蚂蚁一样的小人穿行在里面，或辛勤劳作或与人交谈。
往天平山路上的一处小溪边，乔装改扮成侠客模样的柳文渊坐在树下，静静望着盛京城的方向。
五官平平无奇的阿信牵着两人的马，找草深些的地方，让它们吃着，便走回了柳文渊身边。
“主子，天没亮咱们就出来等了，小姐怎么还没到，该不会不是走这条路吧？”
“不，消息不会有错的。”柳文渊笃定道：“去天平山的路只有这一条。”
消息从澹台府出来不易，上面只写了天平山、珍珑阁几个字，应该是此行要先去天平山再去珍珑阁的意思。
信的意思应该是叫柳文渊等在珍珑阁，就能万无一失的见到妹妹，可柳无依从来没有出过盛京城，现在还是去这么远的地方，他怕妹妹出什么意外，就想暗暗跟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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