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后带着南声声在寝屋，宋臻自是不便入内，便在外殿候着。
两人携手一道来了外殿，这才见殿中并非一人。除了太子宋臻，还有三皇子宋砚。
“倒是巧了，你们兄弟今日竟一道来了坤宁宫。”见到殿内两人，秦皇后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明日便是除夕，太子妃做了些岁末点心，托儿子带给母后尝尝。”太子的手里提着个食盒。
说罢，便亲手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两盒精致的点心。
秦皇后看了看，又端到面前闻了闻。“嗯，是太子妃的手艺。不过明晚宫宴上就要见着，明晚再顺手提来就是了，何必多跑这一趟。”
太子笑着，“给母后的东西怎能顺手，今日特意送来，方叫心意。”
“就你们有孝心。”秦皇后嗔怪地看了太子一眼，忽而又看向殿中轮椅上的宋砚。“那你呢，是不是也来送东西的？”
宋砚垂眸浅笑，“儿臣是知道殿下要送好东西，便特意过来瞧瞧。看能不能借着皇后娘娘的光，也尝尝大嫂的手艺。”
说罢，秦皇后便呵呵大笑起来。指着宋砚，“你们瞧瞧，众皇子里也就老三整日来本宫这里混吃混喝。”
虽然这样说着，秦皇后却是让宫人将宋砚的轮椅推到前面，又亲自送了一碗到他手上。“来，你尝尝。”
说罢，又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南声声手中。“你也尝尝，太子妃的手艺好得很。”
南声声接过糕点，拿在手中。方才不好打断皇后与他们说话，此时得了空，这才上前对着殿内的两位尊贵皇子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三殿下。”
宋臻抬了抬手，“在外面就听邓姑姑说，母后接了南姑娘来，只怕扰了你们说话。”
南声声低垂着眉眼，“臣女与娘娘已经说完话了，不敢多扰殿下与娘娘相叙，这就告退。”
秦皇后瞪了一眼太子，“你一来，声声就要走。下回你来坤宁宫前，提前打探好母后这里有没有客人。若是有客人了，你就别来了。”
话是这样说着，可秦皇后依然是满脸笑意。
太子忙作揖，“是是是，儿子知错了。”
“正好本宫有些明日宫宴之事与你商议，既然声声要走，砚儿你代本宫送送。”皇后看向宋砚。
宋砚微微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娘娘，明晚的宫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秦皇后一愣，“你去年就没参加宫宴，你父皇对你此举颇有微词。今年若还不到场，只怕……”
“父皇的儿子那么多，加上文武百官们，宫宴上一百号人。少了个宋砚，没人在意。”宋砚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之感。
秦皇后叹了声气。“罢了，你也是个有孝心的，明晚你去吧。宫宴上，自有本宫替你遮掩。”
“就知道娘娘疼我。”宋砚笑了笑，转身推着自己的轮椅，出了坤宁宫。
他和南声声在前面走着，春水以及坤宁宫送行的下人远远跟在后面。
南声声手里还捏着秦皇后送的压岁银子锦囊，她紧紧将其捏在手里，浑然不觉掌心已出汗。
“娘娘今日，让你想起了夏将军？”忽然，宋砚瞥见了她手里的东西，缓缓开口。
南声声没有作答，只捏着锦囊小步走着。
“多谢殿下。”忽而，她又答非所问。
轮椅的滚轮在地上磨出了个低沉的声音，他停在原地，抬头看向南声声，似有诧异。“我又没给你压岁银子，谢我什么？”
“谢殿下当日在府中所言，谢殿下在我为母亲迎灵时所为，谢殿下在母亲出殡时所助。”
南声声话语说得缥缈，宋砚却是眉头挑了挑。
看来，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她都知道。
当日南声声回侯府第二日，皇后让他待为看望，并告诉南声声，侯府的人将她接回来，是为了图谋夏将军的万金抚恤金。
可他当时看南声声满手都是冻疮，猜想她过得并不会，便只说了几句鼓励之语，没提醒此事，希望让她自己发现。
那日城外迎灵时，那对侯府外室子女做得太假，他就是看不惯，让人将他们拦住，不让他们靠近夏将军的棺椁罢了。
还有那日出殡，南声声引出了滴血验亲的法子，他不过就是顺水推舟附和了几句，拆穿了侯爷外室子女的丑闻。
原本这一切都只是顺手之事，他以为无人知晓。
却没想到，南声声竟瞧出来了。
这个小丫头，心思倒是细致活络。
“我什么也没做。若你觉得哪些事让你畅快了，那定然是你自己的功劳。”
宋砚将头高高扬起，任由迎风和雪粒子灌进他的狐裘护领里。
他喜欢这冬日的雪花，会让人变得清醒。
而南声声觉得忽然一阵风来，浑身都变得冰冷起来。她不由裹紧了衣裳，却还是冷。
“多谢殿下指点。”南声声顺着宋砚的话道。
宋砚转头，见她的手虽然依旧红肿，却是没了初次见面时那刺眼的冻疮伤口。
想来，这几日她遭的罪没那么多了。
“大商的规矩，每逢大军班师回朝，七七四十九日后，宫里便会设抚恤宴，论功行赏，发放阵亡抚恤金。”
南声声的脚步一顿。
她只知道会有抚恤金这回事，倒是不清楚是在大军回朝的四十九日。
如此算来，抚恤宴应当是……
“二月初三。”宋砚似乎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抢先道。
“多谢殿下提醒。”南声声很是恭敬地福身。
原来，还有一个月便会设抚恤宴。父亲和祖母日夜算计的，不就是这一日吗？
想到此，南声声唇角轻扬，露出一丝自嘲。
“你到时候要亲去领夏将军的抚恤金。虽然自古文人雅士重名节，轻金银，可本皇子并不觉得金银有什么不好。”
说罢，他看向南声声。“有时候，只有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才能做想做之事。”
一颗雪花落在南声声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雪花化成水落入双目中，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南声声微微闭了闭眼，在宋砚看来，像是正在下某种决心。
“殿下觉得，我是个视金银如粪土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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