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卷着槐树叶掠过胡同口的青砖灰瓦,叶辰正蹲在院里给自行车链条上油,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直起身擦了擦手,抬头望去,只见李怀德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正站在院门口往里张望,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赶路后的潮红,手里还攥着张被揉得发皱的纸条。
“叶师傅在家?”李怀德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跑了远路,他往前挪了两步,帆布包蹭过门框,发出“哗啦”一声响,像是里面装着些硬邦邦的东西,“我找你,找了好几处地方才问到这儿。”
叶辰放下手里的机油壶,指了指院里的石凳:“坐。先喝口水缓口气。”他转身进屋倒了杯晾好的白开水,递过去时注意到李怀德的裤脚沾着泥点,鞋帮上还挂着片干枯的槐树叶——看这痕迹,怕是从城郊一路找来的,城里的柏油路可沾不上这种带草根的泥。
李怀德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喉结滚动的幅度很大,像是渴了太久。他抹了把嘴,把帆布包往石桌上一放,包底“咚”地磕在桌面上,震得桌边的空酒瓶都晃了晃。“不瞒你说,叶师傅,我从昨天晌午就开始找你。”他解开包上的麻绳,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先说好,不是来添麻烦的,是……是来还人情的。”
油纸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几块码得整整齐齐的腊肉,肥瘦相间,油光锃亮,还带着淡淡的烟熏味。叶辰挑了挑眉——这年月,肉票比钱金贵,寻常人家过年都未必能攒下这么厚实的腊肉。他记得李怀德,前两年在农机厂当临时工,专管仓库记账,后来听说辞了职回乡下种果树去了,怎么突然带着腊肉找上门?
“前年冬天,仓库里的齿轮箱冻裂了,你连夜帮我拆下来修,还把自己的羊皮手套给了我。”李怀德搓着手,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却透着股实在劲儿,“那时候我手上生了冻疮,连笔都握不住,要不是你……我那月工资怕是都得扣光。”他拿起一块腊肉往叶辰手里塞,“这是自家腌的,没放多少盐,你尝尝就知道,比供销社卖的实在。”
叶辰没接,反而往屋里喊了声:“淮茹,拿个盘子出来!”秦淮茹应声走出来,看见桌上的腊肉眼睛亮了亮,笑着说:“李大哥这手艺看着就地道,是用柏树枝熏的吧?闻着就香。”她手脚麻利地找了个青花盘,把腊肉一块块摆进去,油脂在盘底浸出薄薄一层,看着就让人馋。
李怀德看秦淮茹把腊肉摆得周正,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叶嫂子懂行!我家那口子特意用柏树枝熏了三天,说城里少见这味道。”他话锋一转,又有点局促起来,“其实……不光是送腊肉。我听说你在琢磨改良播种机?”
叶辰心里一动。他最近确实在试着给老式播种机加个自动匀种的装置,就是缺份详细的齿轮配比图纸,正犯愁呢。“是在捣鼓,怎么了?”
李怀德从帆布包侧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时手指有点抖:“我在乡下找老木匠问过,他给画了张草图,说是以前给地主家做过类似的木齿轮农具。我想着你是搞机械的,或许能用上。”
信封里的图纸是用毛边纸画的,边缘都磨得起了毛,上面的线条却画得极认真,还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了齿轮的转向和咬合角度。叶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草图看着粗糙,却暗合了他卡在瓶颈处的那个设计点,尤其是在齿轮齿距的计算上,比他之前用公式算的更贴合实际播种的土壤阻力。
“这老木匠是……”
“是我丈人爹,”李怀德挠了挠头,“年轻时在县里铁铺当过学徒,可惜后来铺子黄了。他听说你要改播种机,非要连夜画出来,说‘能让地里多打粮食的都是好物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图纸要是没用,你千万别客气,就当我……就当我没说过。”
叶辰没说话,手指在图纸上轻轻摩挲着,纸面上还留着淡淡的松木味,像是刚从木箱里取出来的。他想起前年那个雪夜,李怀德抱着冻裂的齿轮箱在仓库门口跺脚,手冻得像红萝卜,他随手把羊皮手套塞给对方,不过是顺手的事,哪曾想对方记了这么久。
“有用,太有用了。”叶辰抬头时,眼里带着笑,“这图纸能省我至少半个月的功夫。”他起身往屋里走,“你等着,我让淮茹炒两个菜,今儿留下吃饭。”
李怀德慌忙摆手:“别别,我还得赶回去,果园里的梨该摘了,晚了怕落霜。”他背起帆布包就要走,却被秦淮茹拦住:“饭可以不吃,带点刚蒸的糖包走!路上饿了垫垫,自家做的,不占分量。”
不等李怀德推辞,秦淮茹已经用油纸包了六个雪白的糖包,塞进他包里。叶辰则把那张腊肉盘往他怀里一送:“拿着,你家孩子多,回去给娃们解解馋。”
李怀德拎着糖包和腊肉,站在院门口回头望了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布包:“对了!这是我闺女摘的野山楂,酸得很,泡糖水喝解腻!”说完,他像是怕被拒绝,转身快步往胡同口走,帆布包上的麻绳随着脚步一甩一甩的,背影很快融进了胡同尽头的树影里。
叶辰捏着那包野山楂,红得像小灯笼似的果子裹在粗布里,还带着点叶子的清香。秦淮茹凑过来看图纸,突然笑了:“你看这老木匠画的齿轮,倒像是在木头上刻出来的,比机器打的多了点活气。”
叶辰点头,指尖点在图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齿”字上——笔画里带着点颤抖,像是画到一半被风吹了纸,却偏生在最关键的角度拐了个巧劲,正好补上了他设计里的漏洞。他突然想起李怀德刚才说的“还人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
其实哪是什么人情,不过是你帮我一把,我记你一分,像院子里这棵老槐树,春末借点阴凉,秋来落些甜香,日子就在这一来一往的热乎气里,慢慢长出了滋味。
傍晚时分,叶辰蹲在灯下改图纸,秦淮茹在灶房炖着腊肉,肉香混着山楂的酸气飘进来。他忽然拿起笔,在图纸角落添了个小小的齿轮图案,旁边画了片歪歪扭扭的槐树叶——就当是给那个跑了大半个城送图纸的人,留个念想。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图纸上,把那些线条映得柔和了许多。远处传来李怀德赶车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像是在说:这人情,你记着,我也记着,日子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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