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的难处
“怎么个打不响法?
启动机转不转?”
古之月用苏北话平静地问道。
“转!转得呼呼的!
就是不着车!”
李教官连忙回答。
古之月点点头,心里有了几分底。他没有像李教官那样直接扑到发动机上,而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发动机故障,无非就那么几个大毛病。
机油压力不足、点火正时不正确、凸轮轴调节器或者电磁阀出问题……
这些,你们都检查过了?”
李教官赶紧回答:
“都查了!
油路、电路、点火时间,俺们都反复对了好几遍了!
没问题啊!可它就是……”
古之月没再问,他俯下身,没有去看复杂的发动机内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发动机下方,靠近驾驶室底部的离合器连接机构。
那里光线昏暗,沾满了泥污。
他示意一个学员拿来个手电筒,对着那个位置仔细照了照。
果然!在满是油泥的机构中,他看到了一处不自然的断裂!
一根连接离合器踏板的联动杆,被子弹或者是弹片,齐刷刷地打断了!
只是因为被其他部件和油泥遮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古之月直起腰,用沾了油污的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苏北话依旧平淡:
“喏,问题在这儿。
离合杆断了。
这车是气压助力的离合器,杆子断了,离合踩下去没反应,或者反应不到位,发动机的安全联锁装置认为你没挂空挡或者没踩离合,它当然不让你启动。
你们光在上面鼓捣,下面这‘门槛’没迈过去,咋能打响?”
“啊?!”
李教官和几个学员都愣住了,纷纷凑过来看。
看清那处断裂后,李教官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满脸通红,又是懊恼又是佩服:
“哎呀!
我……我怎么就没想到检查这里!
光盯着上面了!
古老哥,你……你这眼力太毒了!”
找到了症结,修理就简单了。
学员们很快找来了备用的连接杆,在古之月的指导下,三下五除二就更换完毕。
古之月坐进驾驶室,踩下离合器(这次有了反应),拧动钥匙。
“嗡——轰轰轰……”
道奇卡车那台强劲的发动机,发出了顺畅而有力的轰鸣声!
修好了!
训练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学员们看着古之月,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李教官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搓着手,对古之月说:
“古老哥,真是……真是丢人现眼了。
您……您要是有空,给这帮小子们上上课吧?
就讲讲这美国车,还有咱们的苏联车,有啥门道?”
古之月看着周围那些年轻、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又看了看那辆修复的道奇和旁边停着的一辆嘎斯51,点了点头。
很快,两辆车并排停好。
古之月站在中间,仿佛又回到了印度蓝姆迦的训练场。
他不用讲稿,指着两辆车,苏北话带着一种老师傅特有的从容和笃定,开始讲解:
“都看好了!
这美国的道奇,和咱们的嘎斯,都是卡车,但里头的门道,不一样!”
他拍了拍道奇的车身:
“这美国货,设计精细,用料扎实。
你看这发动机,劲儿大,平顺,耐用,不容易出毛病。
驾驶室也舒服点,密封好。
但它娇气!
对油品、保养要求高,零件坏了不好配,结构也复杂,修起来麻烦,就像刚才,一个小地方坏了,就能让你抓瞎。”
他又走到嘎斯51旁边,用力拍了拍钢板,发出“哐哐”的声响:
“这苏联的嘎斯,糙!
嗓门大,开着颠,劲儿也没道奇足。
但它皮实!耐操!
不挑食,啥烂油都能凑合喝点。
结构简单,坏了容易修,配件也好弄。
咱们现在,就得靠它!”
他拉开车门,指着里面:
“开这俩车,感觉也不一样。
道奇,方向盘轻,档位清晰,开着省劲,但得小心伺候。
嘎斯,方向盘沉,档位生涩,开着累,但你随便造,不容易坏!”
他结合自己多年的驾驶和维修经验,从发动机特性、变速箱区别、底盘结构、日常保养注意事项,讲到在朝鲜这种特殊路况和敌情下,如何发挥各自长处,规避短处。
他讲得深入浅出,全是干货,时不时还让学员上车实际操作感受一下。
学员们听得如痴如醉,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眼神越来越亮。
有学员们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着,时不时提问:
“古班长,那要是遇到发动机打不响,不管是美国卡车还是苏联卡车,都先检查哪些地方啊?”
“首先检查机油和燃油,看看是不是缺了;
然后检查点火装置,看看火花塞有没有问题;
再检查离合和变速箱,看看有没有卡住。”
古之月耐心地回答,
“不管是什么卡车,故障原因都差不多,关键是要细心,多检查,多尝试。”
不远处,王团长和陈政委站在一棵松树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训练场上这一幕。
看着古之月在那侃侃而谈,看着学员们那崇拜而专注的眼神。
陈政委满意地点点头,对王团长说:
“老王,眼光毒啊!
把这尊‘大佛’请到炊事班,真是步好棋!
你看,这不就发挥作用了?”
王团长看着古之月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浙江话里带着感慨:
“老古这家伙,肚子里有货!
在蓝姆迦那几年没白待!
让他去一线开车,是能多拉几趟物资。
但让他在这里,把他那身本事传下去,能教出十个、百个能开车、会修车、能打仗的好兵!
这笔账,划算!”
王团长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接着道:
“俺早就知道老古是个能人!
他不仅会开车,会修车,还会带兵,让他来教导队,比让他去前线更有用。
现在美军搞绞杀战,司机伤亡大,咱们急需大批优秀的司机,老古正好能帮咱们培养出更多像王拴柱这样的骨干!”
陈政委赞同地说:
“是啊!有老古在,教导队肯定能办得很好。
等这些学员毕业,分到各个连队,咱们的运输能力就能大大提高,再也不怕美军的绞杀战了!”
古之月还在给学员们讲课,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学员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脸上满是敬佩。
从此,古之月这个“炊事班长”,名头上管着团部的一日三餐,实际上,更多的时间都泡在了教导队的训练场上。
他系着围裙能炒大锅菜,脱下围裙就能拿起扳手修车,站在车头前就能给新学员们讲授驾驶和维修技术。
他将自己十几年来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在他的悉心教导下,一批批原本对汽车一窍不通的新兵,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们学会了在黑夜中闭灯驾驶,学会了判断发动机的细微异响,学会了利用地形躲避空袭,更学会了在车辆受损时进行应急维修……
这些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各运输连队,顶着美军疯狂的“绞杀战”,将宝贵的物资,一趟又一趟地送上前线,维系着那条打不垮、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
而古之月,也在这灶台与方向盘的交替中,找到了自己在这场伟大战争中的新位置,和新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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