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内阁,杀国贼。”
“纸糊二阁老,奸佞三小人,祸国殃民,该杀,杀,杀。”
“还我杨仲芳,还我大郑读书种子。”
“还政光宗子,诛杀郑妖后。”
随着一个个条幅打出,众多监生学子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越聚越多。
“走啊,同学,宫门请愿去。”
“走啊,同学,国贼不除,天下之大,何地能让我等安心读书?”
“走啊,同学,天下不宁,我等圣人门徒,学天地大义,存浩然正气,自当慷慨赴义,何惧之有?”
“走啊,同学,南有东林陈规吴为为民开智,北有我国子监为民请命。”
如此慷慨激昂,蛊惑人心的话语,在不断传递的传单中,一遍遍地口口相传。
原本一些被教民打伤的监生,听到如此言语,哪里还顾身上有伤,推开大夫,仿佛满血复活一般,加入队伍中,振臂高呼。
有些外地游学学子,只是临窗旁观,听闻杨仲芳慷慨陈词,死劾奸佞,却被下大狱,动了大刑,依旧面不改色挖肉补疮,无不愤慨,情不自禁下楼跟随游行。
人越聚越多,不知不觉间将原本走在前面的顾凯,挤到队伍后面。
口号激昂,惊天动地。
京城大恐!
九门大震。
刻意躲在人群中隐秘自己行踪的顾凯,看着疯了一般众学子监生,心里越发惊慌。
“他,他,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轻易便被鼓动起来?
唐,唐辰如何在事前,便知道这样组织这些年轻学子的?
难道他会控心术不成?
我这样做到底是在助纣为虐,还是匡扶正义?”
宫门城楼上,石大亨望着如潮水汇聚而来的游行示威队伍,心头惊骇,不及细想,当即大喝下令:
“关闭宫门,关闭宫门…快…”
“哐当!”
“哐当!”
“哐当!”
大郑王朝两百年来,紫禁城宫门第一次未到时辰关闭。
石大亨旁边的小太监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听着那犯忌的口号,吓的面色苍白。
还是石大亨拿刀鞘,砸了他一肩膀,才让他清醒过来。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御书房汇报。”
小太监吃痛回神,不及惊呼,匆匆跑下宫门,使出平生所有力气,飞奔向御书房。
“大,大,大事不好了。”
小太监跌跌撞撞闯进御书房的院落中,脚下一绊,一头磕在青石板地上。
守门的老太监眉头大皱,刚要训斥一句,是哪家的小崽子如此不懂规矩。
可那个小太监许是惊吓过度,完全不顾礼仪规矩,以头抢地,面色惊恐的大叫道:
“公公,快,快上,上奏陛下,国,国子监反了,反了。”
“小太监年龄就是小,一点都不经事,一些监生闹事,便吓的屁滚尿流,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要说是丘八闹响了,咱家还可能会紧张一下,一些吃饱了撑的监生闹事,便将你吓成这样,当真是丢你家干爹的脸,你家干爹是谁?怎么教你的规矩……”
老太监心中腹诽,张嘴便呵斥,只是呵斥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太监已经不耐地大声打断道:
“公公,监生,旅居在京城里的秀才,举人都闹起来了,他们拉着长长的条幅,喊着口号,见人便发写着字的单子,已经引动了上千人的队伍聚集,浩浩荡荡,向宫门走来,十万火急啊。”
老公公见小太监不拿他当回事,敢打断他说话,当即便要再训斥一番,身后的御书房门忽地顿开。
魏忠贤的那极具辨识度的嘶哑太监音,陡然自他身后传出:
“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卢九德你进来回话。”
“是,干爹。”那小太监应了一声,顾不得和老太监别劲,四肢并用地爬进御书房中。
老太监肩膀一抖,忙侧身让过,根本不敢与身后的魏忠贤对视,心里连道,“完了,完了,这个小崽子竟然是魏狗子的干儿子,这下老身要被罚去皇庄种地了。”
然而,魏忠贤和卢九德两人都没空理会一个老太监心思。
匆匆跑进御书房的卢九德不等洪福帝发问,惊慌颤抖地趴伏地上,嗓子嘶哑,带着哭腔地将刚刚看到事汇报一遍。
只是,他这边话音还没落,御书房外又传来一声高亢的急报声:
“报,启禀皇上,上千书生汇聚宫门外,要求陛下惩治纸糊二阁老,释放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御书房中众人,皆面露惊诧。
他们今日聚集在一起,便是要商议出如何体面处理前太子和隆王遗留问题,弥合朝野分裂,避免先帝遗留下的党争延续。
可在场的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们才商量出一个初步结果,外面的书生便闹了起来。
刚刚不是因为唐辰装神弄鬼和他们打了一架,已经将唐辰关起来了吗?
怎么还闹?
诸位大臣皆不解。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什么叫惩治纸糊二阁老,释放读书人的种子?
纸糊二阁老是谁?
读书人的种子又是谁?
在场众人不说是绝顶聪明之人,但也是大郑当今精英中的精英。
头脑稍微愚笨,或者心里有道德底线的,不是死了,便是在浣衣局洗衣服呢。
稍一联想前后事,便对上号。
其他几人不自觉便将眼神投向金张两位历经三朝的阁老。
金张两位阁老哪里不知同僚们的意思,只是他们不明白,本是唐辰和那些监生闹,怎么会牵扯到自己。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纸糊的,但他俩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跪地请罪。
“臣等有罪!”
御书房内,静寂如墨。
唯有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洪福帝胖脸含煞,胸腹起伏,一双小眼闪烁不为人知的光芒,谁也不知他在筹谋破局,还是在强压心中怒气。
不过,大家都看到,金张两位阁老跪地请罪,他没像往常那般屈尊就卑,亲手扶起两位老臣。
孟嵩脸色铁青,他心中有所猜测,可看了看面色如土,一脸惶恐的魏忠贤,心下又有些不太确定,眼睛半眯着,偷眼瞥了一下洪福帝的胖脸,便迅速低下头,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叶厕面色苍白,瞳孔震荡,心里疑惑,“这不对啊,计划不是这样的,王兰陵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不按计划来?谁给他的胆子,如何敢这么大闹的?陈规信中不是这般写的,眼看着便要将那唐小人逼进来绝境,王兰陵怎可做此等画蛇添足之事?”
一直跪在地上的王振,偷眼扫了一圈屋内众人,重点看了一眼惊慌的脸色苍白,身如打拍子抖个不停的魏忠贤,嘴角轻蔑一勾,迅速又低下头去。
他自以为这点小动作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可坐在他旁边的郝刚峰却是敏锐捕捉到他的神情变化,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魏忠贤样作惶恐地,举袖擦汗。
心中刚升起‘太监终究不堪大用,骤逢大事便慌乱’的鄙视,忽见到魏太监嘴角上勾了一下,恍惚是在笑。
他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待要仔细看清楚时,魏忠贤又换成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他,刚刚是在笑?还是我眼花看错了?要是没错,他为什么要笑?难道说外面监生闹事,另有隐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报——”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不知如何是好时,御书房外再传来一声急报。
“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急报,外城学子大量涌入内城,兵马司副统领和顺天府尹奏请陛下,是否关闭内城九门。”
嘭——
一只天青色汝窑茶杯,砸在青石板地上,摔的粉碎。
洪福帝胖脸狰狞,冲着魏忠贤怒喝道:
“你去告诉石大亨,朕给他一炷香时间,让他带兵驱散那些监生学子,否则就地格杀。”
魏忠贤心头大骇,知道他家小胖主子这次是动了真怒,不敢怠慢,忙要接旨退下。
只是不等他张口应下,另一边突然传出两声不同声调,却破了音的急呼。
“皇上,不可!”
“陛下,三思!”
诏狱中,唐辰闭眼轻哼着谁也没听过剧调,状态悠闲,引人愤恨。
但与他牢房只有一墙之隔的李三才,却在听清其中一句唱词后,肃然感到重重杀机。
“有朝一日冤仇报,杀尽朝中害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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