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宫里的愁云惨雾不同，城东的一座奢华府邸内，正是歌舞升平，酒酣耳热。
这里水辉以前王府。
“大皇子，来，再干一杯！
还是大皇子您的计策高明。”山子野放下酒杯，拍着他的肩膀，“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捏住了他的命脉。那小公主，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对付这种自诩情深义重的男人，就得用他最在乎的人来拿捏。”
林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酒，“你看，我们才刚把小公主带走，他就立刻服软了。什么九五之尊，到头来还不是个被情爱束缚的凡人。”
“说起来，那小丫头怎么样了？”山子野随口问道。
“能怎么样？”林渊嗤笑一声，
“关在揽月轩，派了几个粗使婆子看着。刚开始还哭哭啼啼要找爹娘，饿了她一顿，就老实了。小孩子嘛，给块糖就能哄好。”
他语气轻佻，仿佛在谈论一只无关紧要的宠物。
“别弄死了。”山子野提醒道，“她现在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筹码。等过几天，逼着苏旭写下禅位诏书，这丫头还有大用。”
“放心，死不了。”林渊端起酒杯，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不过，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正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尝尝，什么叫心如刀割。”
他又想起黛玉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以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审视的眼睛，心中便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就是要摧毁她珍视的一切，看她跌落尘埃，看她跪地求饶。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和对皇权的贪婪。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那座名为揽月轩的破败小院里。
玥儿正蜷缩在冰冷的床角。
她没有哭。
因为看管她的婆子说，再哭，就把她丢到井里去。
她好饿，也好冷。
身上华丽的公主裙沾满了灰尘，一头乌黑的软发也乱糟糟的。她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布偶小老虎，那是母后亲手为她缝制的。
她把脸埋在小老虎身上，小声地、固执地重复着：“母后……父皇……玥儿不哭，玥儿等你们来接我……”
夜风吹过，窗户发出“吱呀”的怪响，像鬼魅的低语。
小小的孩子瑟缩了一下，抱紧了怀里唯一能给她慰藉的布偶。
此时的皇后寝宫的灯火，一夜未熄。
黛玉双眼布满血丝，面前摊着十几本厚重的古籍医典。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经过反复的试验和推演，她已经基本确定了解蛊的配方。主药是几种至阳至刚的草药，用以克制蛊虫的阴寒之气。辅药则是一些固本培元的珍贵药材，用以修复被蛊虫损伤的脏器。
但她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那只母蛊，被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龙血藤”的汁液浸泡过。龙血藤本身无毒，但它的汁液有一种特殊的功效——“锁”。
它能将所有的毒性牢牢锁在蛊虫体内，形成一个坚固的“壳”。寻常的解药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壳，触及蛊虫的本体。
而强行用虎狼之药去冲击，只会先一步摧毁宿主本就脆弱的身体。
黛玉死死盯着医书上一副模糊的插图，那上面画的，正是龙血藤。旁边的注解小字写着：生于极南之地的悬崖峭壁，百年开花，千年结果，其果实名为“凤栖果”，是龙血藤唯一的克星。
凤栖果……
黛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几乎是传说中的东西，别说皇宫的药库，恐怕翻遍整个天下都未必能找到一颗。
山子野和林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苏旭留活路！
所谓的每日服药，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抑制蛊虫暂时不发作的麻痹剂！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慢慢被吸干生命力的傀儡！
就在黛玉心焦如焚之际，殿门被轻轻敲响。
是她的贴身宫女紫鹃，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娘娘……不好了……林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陛下他……他快不行了！”
黛玉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
“奴婢听说，陛下今早开始高热不退，说胡话，一直在喊小公主的名字……张院使他们用了所有法子，都降不下热来……现在……现在已经开始咳血了……”
黛玉的血色瞬间褪尽。
咳血？苏旭的身体她最清楚，就算演戏，也绝不会到咳血的地步。除非……
除非是他故意为之！
他想做什么？他想用自己的“病危”，去逼山子野他们，去换取一个见到玥儿的机会？
这个傻子！疯子！
黛玉来不及多想，提着裙摆就往外冲。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苏旭正上演着他人生中最癫狂的一场戏。
他双目赤红，死死抓着一个太医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玥儿！我的玥儿呢！把我的玥儿还给我！！”
那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裤子都湿了。
“你们这群废物！治不好朕，也看不住朕的女儿！朕要你们陪葬！！”他狂乱地嘶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了那太医满脸。
当然，那血是他昨夜悄悄刺破舌尖含在口中的。
“陛下！陛下息怒啊！”
“快！快去禀报山大人和林大人！”
整个寝宫乱成一锅粥。
很快，山子野和林渊就黑着脸赶了过来。
看到苏旭这副疯癫模样，两人都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山子野厉声问。
“回……回大人，陛下他……他从早上起就神志不清，像是……像是被夺了心智……”张院使战战兢兢地回答。
林渊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苏旭。只见他头发散乱，眼神狂乱，嘴角还挂着血丝，确实像是被蛊毒攻心，彻底疯了。
“玥儿……”苏旭看到他们，忽然安静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像是在看两个死人，“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林渊和山子野对视一眼。
林渊微微皱眉：“看来这蛊毒比我们想的还要猛烈，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侵蚀神智了。”
山子野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太快了。而且，一个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苏旭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从床上下来：“我要去找玥儿……我要去找她……”
几个太监死死按住他，却几乎按不住。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朕要杀了你们！”
山子野看着他狂暴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慢慢被打消了。
疯了。是真的疯了。
一个疯了的皇帝，对他们来说，价值就大大降低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写诏书、能盖玉玺的傀儡，不是一个只会喊着要女儿的疯子。
“林兄，你看……”山子野低声问。
林渊沉吟片刻，一个更加阴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缓缓走到床边，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对苏旭说：“陛下，你想见小公主吗？”
苏旭的动作停住了，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就让你见她。”林渊脸上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不仅让你见，我们还可以把她送回来，让她陪着你，好不好？”
苏-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不敢相信。
“当然，我们有条件。”林渊图穷匕见，“明天早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立我们二人为摄政王，总领朝政。只要诏书一下，我们立刻把小公主完好无损地送回你身边。”
这是要提前收网了。
他们被苏旭的“疯癫”吓到了，怕夜长梦多，打算一步到位。
苏旭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仿佛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许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下点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山子野和林渊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而就在他们转身离开，去准备明天早朝事宜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苏旭，那双原本狂乱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冰冷彻骨的清明。
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疯”，逼得他们提前亮出了底牌，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和玥儿“团聚”的机会。
只要玥儿能回到他身边，回到凤仪宫，回到黛玉的保护之下，他才能真正地放手一搏。
而另一边，刚刚冲出宫门的黛玉，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那小太监塞给她一张纸条，便匆匆隐入暗处。
黛玉展开纸条，上面是苏旭的笔迹，潦草而有力。
只有七个字：
“明日，玥儿归，勿慌。”
黛玉瞬间明白了苏旭的全部计划。
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为她，为玥儿，搏出了一条生路。
她抬头望向林府的方向，眼中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燎原烈火般的决绝。
凤栖果……
就算要踏遍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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