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浅月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一道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男声，裹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急切，撕裂了混乱的声浪。
“小心茶宠！”
那声音像是直接砸在她的耳膜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苏浅月扣向扳机的食指猛地一顿，指尖甚至因为瞬间的力道中断而微微发麻。枪口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原本锁定枪手眉心的准星偏离了分毫。
谁？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更重要的是，茶宠？什么茶宠？拍卖台上的紫砂壶边上，确实摆着一个不起眼的陶制小玩意儿，刚才混乱中她根本没在意。小心它？为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不仅让她动作停滞，也让那个差点脑袋开花的枪手浑身一激灵。枪手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原本指向人群的枪口也慌乱地垂下少许，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警惕地扫视四周。
妈的！苏浅月心里爆了句粗口。这下好了，绝佳的射击窗口没了。她飞快地调整呼吸，试图重新锁定目标，可那枪手已经借着这个空档，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一根柱子后面，只敢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
苏浅月恨恨地咬了咬牙，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拍卖台。那个洪门长老脚边的紫砂壶，以及壶嘴旁边那个颜色暗沉、造型古朴的小狮子茶宠，此刻在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难道那玩意儿有诈？
与此同时，正准备趁乱摸向紫砂壶的萧寒，也被这声大喊弄得脚步一顿。他藏身在一张翻倒的长桌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谁在多管闲事？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茶宠上。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长老和紫砂壶本身，确实忽略了这个小东西。被这么一喊，他才发现，那茶宠的位置摆放得……似乎有点太正了，正对着壶口，像是某种仪式。
有意思。萧寒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这趟浑水，好像比预想的还要深。他暂时按捺住立刻动手的冲动，决定先观察一下。这声提醒，是敌是友？又或者，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想借机搅乱所有人的计划？
混乱的会场因为这一声突兀的警告，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尖叫声似乎都低了几分，奔逃的人群也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和拍卖台的方向。只有天花板上，还在不时掉落着碎屑，提醒着众人危险并未解除。
苏浅月迅速收回望向拍卖台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威胁上。虽然错失了刚才的机会，但她不能放松警惕。
她压低身形，利用一块倒塌的屏风作为新的掩体，枪口冷静地巡弋着，寻找下一个必须清除的目标。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茶宠又有什么问题，这些都可以稍后再查，眼下，活下去和控制住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有那个该死的紫砂壶……和可能藏在里面的“龙血”。她绝不能让它落入洪门或者其他任何人手里。
她瞥了一眼萧寒刚才消失的方向，那家伙……应该也听到那声喊叫了吧？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几乎是本能反应，苏浅月瞄准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深褐色的影子，裹挟着破风声，直直朝着她这边飞来。
轨迹，并非冲着她本人，而是她身前不远处的空地。
来不及细想，常年训练带来的肌肉记忆瞬间接管了身体。
她腰身猛地一沉，旗袍开叉处被再次绷紧，膝盖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向前滑出。
一个流畅无比的滑跪。
右手依旧紧握柯尔特蟒蛇，枪口微微下压，左手却闪电般探出。
指尖精准地捞住了那道飞来的影子。
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带着常年把玩留下的油光。
竟是一对盘得包浆发亮的文玩核桃。
谁会在这种时候丢这个过来？！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甚至来不及升起对萧寒那混蛋的新的怒火。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爆发力的炸响，在她掌心突兀响起。
那对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带着几分雅趣的文玩核桃，竟然炸了！
力道不大，巧妙地控制在不会伤及她手掌的程度，但那瞬间的冲击波依旧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颤。这感觉……该死的熟悉！
苏浅月甚至来不及骂出那个混蛋的名字，眼角余光已经捕捉到惊人的一幕。
核桃炸裂产生的并非普通的木屑粉末。无数细密、闪烁着冷厉金属光泽的碎屑，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力一撒，裹挟着一股极淡却刺鼻的硝烟味，呈扇形朝着她前方爆射而出。
那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目标，正是她前方不远处，那三个刚刚从柱子后探出身子，试图重新举枪组织火力压制的洪门枪手。
“噗！噗噗！”
几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哼和惊呼。
最前面的那个枪手反应最快，下意识抬臂格挡，却被密集的碎屑瞬间打穿了小臂，几片锋利的金属甚至嵌进了他的防弹背心缝隙，疼得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微冲脱手飞出，捂着飙血的手臂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旁边那个枪手就没那么幸运了，碎屑直接覆盖了他的面门和脖颈。虽然大部分被战术头盔挡下，但仍有几片刁钻地钻入了他的眼眶和喉咙连接处。他嗬嗬了两声，丢了枪，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第三个枪手距离稍远，只被零星几片碎屑击中了大腿和肩膀，冲击力带着他一个趔趄，撞在旁边的柱子上。他惊骇地看着自己腿上绽开的血花，又看了看地上抽搐的同伴，一时间竟忘了开枪，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核桃入手到枪手倒地，不过两三秒。
苏浅月稳住身形，掌心还残留着爆炸的余温和细微的刺痛感，低头一看，只有些许黑色的粉末，并无大碍。
又是那个混蛋！萧寒！
除了他，谁会用这种阴损刁钻、效果却出奇好的鬼东西？把微型定向炸药和金属破片塞进文玩核桃里？亏他想得出来！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一股混杂着恼怒、后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叹？的情绪涌上心头。刚才若非她反应快，这玩意儿要是直接砸在地上或者别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下，确实替她解了围，而且干净利落。
“妈的……下次见面非得让你把这玩意儿给我原样吃下去！”苏浅月咬着牙，低声啐了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迅速将这点个人情绪压了下去。
她没有去看萧寒藏身的方向，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火力中断，她眼神一厉，脚下发力，旗袍下摆再次扬起，整个人如同捕食的猎豹，朝着距离最近、受伤较轻的那个枪手猛扑过去！
噗！噗！噗！
三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利器刺入皮肉的闷响。
那三个枪手脸上的狰狞与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与痛苦。
苏浅月下意识低头，看向掌心残留的核桃碎块。
指尖捻起一片，入手尚有余温，混合着硝烟的淡淡硫磺味和文玩核桃特有的油脂香气。
然而，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碎裂的截面。
太光滑了。
不像是寻常木头炸裂后的粗糙纤维，这断口平整得近乎诡异，在摇曳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她眯起眼，凑近了些。
那截面上，似乎……有痕迹？
极其细微，若非她受过严格的观察训练，几乎会以为是木质天然的纹理。
但那不是。
线条过于规整，带着某种人工雕琢的精准感。
她换了个角度，让光线斜斜掠过。
看清了。
那是一排排断续的、细密到难以置信的刻痕。
点，划，短线，长线……
她脑中警铃大作。
这不是装饰图案！
是摩斯密码！
警校的基础课程，后来特殊任务前的强化训练……这套古老却高效的编码方式，她并不陌生。
是谁？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
答案几乎不用思考。
萧寒！
那个混蛋！他到底在核桃里塞了多少东西？！
苏浅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集中精神，快速解读着那些在光影下跳跃的点划组合。
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将那碎片捏碎。
L……
Y……
接着是一个短横。
0……7……2……9……
LY-0729。
一个编号？代号？
她的呼吸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这个组合……似乎在哪里……
还没等她深思，后续的密码已经映入脑海。
未……死……
未死！
LY-0729 未死！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眼前尚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与混乱，死死盯住了远处灯光聚焦的拍卖台方向。
那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萧寒刚才必定出现过的地方。
他算准了她会捡起碎片？算准了她能看懂？还是说，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把炸药、破片和激光微雕的摩斯密码塞进一对文玩核桃里，再恰到好处地扔到她面前引爆，既解了围，又传递了信息……
这家伙……这家伙简直是个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的疯子！
苏浅月咬紧了后槽牙，脸上却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那双通常燃烧着正义火焰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卷入更深旋涡的不安。
LY-0729是谁？为什么“未死”？
这和萧寒又有什么关系？和他那个“查明兄弟死亡真相”的目标，是否直接关联？
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又意味着什么？试探？警告？还是……一种扭曲的信任？
无数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搅得她心绪不宁。
这个混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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