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巍峨磅礴的秦岭山脉上云海翻涌。
云海之下，则是一座从南中平原之上拔地而起的雄关。
镇南关，不仅是千里秦岭金牛古道的终点，同时，也是自南中去往关中的起点。
扼守此关，则南中不得入，关中不得出。
尽管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此关对于关中的重要性，远不如东平关对蜀中那般重要。
但在当今天下七分的大背景之下，此关依旧是大周重要关隘之一。
和亲队伍在镇南关休整一夜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秦岭的茫茫群山之中。
出了南中，顺着金牛古道越是往北走，气候的变化便越是明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瑟的秋风逐渐取代了炎炎的夏日。
山中树木，也逐渐层次分明起来。
山顶上的松林依旧郁郁葱葱，山腰上各类阔叶植被则是已经开始掉叶子。
而顺着山谷里蜿蜒的道路两侧，枫叶已经彻底泛黄。
当枯落的银杏叶铺满了渭河河道，天地间再无跃迁的候鸟之时，一片一眼看不到边的广阔平原，也映入姬玄眼帘。
“八百里秦川啊，当真是好一片帝王之基！”
望着眼前逐渐开阔的广袤平原，姬玄忍不住感慨道：“难怪古往今来，凡是强盛的大一统王朝，皆定都于此！”
听见姬玄的感慨，一旁的澹台明月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傲然之色。
如今天下虽是七分，但最富饶的关中，河洛皆为大周所据，大周能以一国压四国的底气，便是来源于此！
作为大周的公主，她亦是与有荣焉。
姬玄余光瞥见她的神色变化，果断朝她泼去一盆冷水：“占据了关中与中原，却依旧只能割据一方，你们大周，也是算独一份了。”
一听这话，本来还一脸傲然之色的澹台明月顿时黑下脸。
“你懂个......屁！”
她爆了句粗口，没好气道：“大梁千年国运，养出了多少枭雄，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人物？照你这么说，大梁当年还虎踞天下呢，如今不也被打得龟缩在蜀中不敢东出？”
姬玄无意与她争口舌之利，目光扫过眼前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他当然要好好熟悉一下。
澹台明月也不多言，终于要到家了，她心情颇好，才不屑于去和姬玄争个对错。
总归现在是大周占据了这片土地。
姬玄再酸，这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两人话音落下，一座关城突兀的出现在天际线尽头，那是金牛古道的起点，大散关。
关中关中，四关之中。
而大散关，便是四关之中的西关，与北萧关，东潼关，南武关，共同锁住了八百里秦川。
天下纷乱时，四关大门一关，关中便是世外桃源。
天下和平时，四关关门打开，关中便是天下之中。
和亲队伍安安稳稳的过了大散关，再顺着渭水行三百里，那座雄踞神州的千年古都——镐京，也终于映入姬玄眼帘。
暮色霭霭，城池青灰色的城墙绵延如伏兽脊背。
千百年的风雨，在这座旧时梁都，新时周都的千年古都蚀刻出了道道岁月的痕迹。
玄色城砖上的青苔，为其增添了几分厚重，护城河里，更是倒映着九重飞檐。
望着眼前好似巨兽匍匐一般的千年古城，姬玄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座镐京，正是他想象中长安的模样。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长安，更没有姣姣如星河的强汉盛唐。
澹台明月望着姬玄动容的样子，不由轻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也算是还于旧都了吧？”
姬玄没有理会澹台明月的阴阳怪气，这种程度的羞辱，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羞辱。
作为一个经历过新思想浸染过的新青年，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说出那句“此间乐，不思梁矣。”
当然，现在暂时还没必要。
城墙越来越近，姬玄的目光也从城池移向了护城河对岸。
城门之下，早已是人山人海。
龙纛之下，年轻的周天子头戴冕旒，高悬于步辇，威严如九天神灵，两侧是随之出迎的大周朝满朝文武。
河岸，则是无数得知了消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
龙纛开路，天子亲迎，这份礼节，不可谓不隆重。
但想想和亲队伍之中不仅有两位公主，更有一位“前朝”宗室的正统皇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咚咚咚~”
陡然间，宏大的礼乐声奏响，音波激得檐角铜铃也随之震颤。
和亲队伍应声而驻足。
下一刻，浩浩荡荡的鳞甲卫士奔出护城河吊桥，陈列于道路两侧。
“恭迎明月公主殿下，恭迎大梁三皇子殿下，恭迎绵竹公主殿下！”
数百名甲士齐声唱贺，声如雷震刺破云霄。
许典率领的三百名玄武卫朝两侧散开，露出了六匹白马所拉的巨大马车。
两名随侍的宫女掀开车帘，露出端坐在马车里的姬瑶。
姬玄与澹台明月则纵马列于左右，与对岸的龙纛遥遥相望。
宏大的礼乐声中，龙纛突然动了，随之一同而动的，还有天子的步辇。
天子仪仗渡河，满朝文武相随，跟在龙纛后面蟠龙旗阵随风律动，当真是好一副天子出迎图。
澹台明月翻身下马，快步朝着龙纛之下的步辇走去。
遥遥拱手道：“陛下圣躬安，臣妹奉命南下大梁主持两国和谈事宜，今携大梁安王殿下与绵竹公主而归，特此复旨缴令。”
“朕安，皇妹平身。”
步辇上，周天子澹台谨以冕旒遮面，看不出表情。
但他有些激动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澹台明月应声而起，缴完令后，便不再与周天子言语。
目光移向朝臣队伍，朗声道：“礼部何在，时约半载，皇妃与驸马皆已安然抵达镐京，大婚事宜可曾完备？”
“臣在！”
澹台明月话音落下，一群早已等候召唤的臣子应声而出。
为首的老臣沉声道：“臣礼部尚书范文靖奏上，国中大婚之礼皆已完备，臣请皇妃与驸马入城，暂居鸿胪寺别阁等候！”
“准！”
澹台明月轻轻颔首，莲步轻易退到一边。
礼乐再起，有两队宫人上前，分别替姬玄牵马，替姬瑶驾车。
与此同时，龙纛调转方向，在万众瞩目之下，引着和亲队伍缓缓进城。
今日，只是一个简单的出迎仪式，所以相对简单。
不久后的大婚，才是真正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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