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一
宋帝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羹汤,甘甜的香气氤氲升腾。他细细品了一口,目光掠过女儿稚嫩的脸庞时忽然微凝——小丫头正踮脚去够他腰间玉佩的流苏。
这孩子今年刚满五岁,那齐国皇长子应当七岁了吧-------他摩挲着温润的瓷盅,眼底泛起深思。盏中晃动的莲子恰如珠联璧合,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藻宫
付嫣然安静地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姿态沉静。产后不久,剖腹产的伤口已拆了线,如今愈合得平整,只余一道浅痕掩在素衣之下。因逢太后薨逝,国丧期间,她乌黑的发间簪着白色绒花,一身素白衣裙,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珠翠,更衬得人淡雅如茉莉花。
宫中寂静,并无旁人走动,宫女们的举动也都是小心翼翼,她独自倚着榻边,面容平和,目光淡然地望向窗外,仿佛与外间的哀戚肃穆隔着一层薄纱,神色间是一片风波不动的自如。
付嫣然陆续收到了各处地奏报,奏报中详细陈述了边境形势:西南与东南沿线守备森严,军事演习效果极好,各处关隘平静无波,未见敌军异动;而北方战场则传来捷报,我军已攻陷梁国都城,大获全胜。
随军报一同送达的,还有成帝的私信。信中墨迹淋漓,字句间难掩快意:嫣然,梁国都城已破,为夫终替你报了血海深仇。深山中的财物尽数缴获,十余车金银珍宝正运往都城,皆由嫣然亲自处置。
在信笺末尾,笔锋渐转温柔:待山河一统,我便卸下战甲与你归隐。往后余生,携手踏遍九州烟火,既了却君王天下事,也成全你我江湖闲散之约——如此可好?
付嫣然看完信笺,脸上尽显温柔之色。
成帝九年冬,大齐皇帝成东率军亲征,大齐铁骑踏破梁国都城,仅仅历时二月鏖战,梁国覆灭,北方十八州尽归齐国版图,百年边患终于宣告平定。
腊月十八日,酉时,凯旋之师抵达京畿。十里亭外北风呼啸,霜雪漫天,太子身着麻衣孝服,率文武百官俯首迎驾。
而皇后付嫣然,则率后宫嫔妃及子女在外城门恭候大驾凯旋。
远见一支玄甲军队伍顶风冒雪迤逦而来,太子雨墨跪地迎接,百官也跪地叩首。
但见所有的银甲军阵皆改穿玄甲,脖颈上佩戴白绫一条,军中白幡飞扬,朔风卷起漫天纸钱,与飞雪共舞。三军的恸哭之声响彻云霄。
一月前,太后薨逝的噩耗传至军中,成帝下令以玄甲代替麻服,所有官兵的脖颈均系上白绫,既是为了祝贺大齐国北伐的胜利,也是为了哀悼太后薨逝。
成帝端坐在豪华的马车之上,太子捧上鎏金虎符,高高举过头顶,成帝一手接过虎符,一手扶起年幼的太子。宽大的手掌轻抚虎符,目光掠过绵延的白色仪仗,望着京城方向,那里,他的皇后付嫣然带着他的儿子们正在翘首盼望。
大军在距离京城外城门十里处安营扎寨,成帝端坐于金碧辉煌的銮驾之中,随着车轮缓缓驶近京城,巍峨的城门渐渐清晰,如同巨兽般屹立在天际线下。
就在那片肃穆的城门外,他一眼便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付嫣然,她身着一袭素雅宫装,俏丽而端庄,宛如风雨中一枝傲然挺立的寒梅。尽管身形瘦小,她却稳稳屹立,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历经沧桑的石雕。怀中紧抱着刚满月的四皇子,左右各站着双胞胎儿子,他们的小手紧攥着她的衣角。付嫣然眼含热泪,目光穿越尘埃,直直望向成帝的銮驾,那眼神里交织着期盼与无尽的思念。
见到銮驾渐近,付嫣然轻移莲步,盈盈一拜,声音微颤却清晰:“臣妾恭迎皇上凯旋!”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她再次哽咽,低头道:“臣妾对不起皇上,没有守护好太后凤体安康……请皇上重重责罚!”哀声在风中飘散,带着刺骨的痛楚。
就在这时,京城钟楼传来悠长的声响——捷报的号角与太后的丧钟竟同时鸣响,一声声震荡着这座繁华帝都,也叩击着每个人的心弦。
成帝快步下车,扶起跪地的付嫣然,温声道:“那是梁贼的罪过,与皇后何干?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言罢,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亲手接过皇后怀中的幼子,又稳稳扶着她登上自己的銮驾。
太子亦上前,牵起两个弟弟的小手,引他们坐上太子的车驾。柳影依在旁含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仪仗队礼乐齐奏,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欢呼与悲泣交织中,恭迎帝后与太子回宫。
当晚,延和殿,秘密地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宫宴,参加宴会的人仅限帝后及成帝的妃嫔及子女。
宫宴过后,举国缟素,太后薨,那是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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