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上，最后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林之悦推开考场大门时，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翻卷声突然凝滞，二十余双眼睛齐刷刷投向这个提前交卷的身影。
前排扎马尾的女生攥着半页草稿纸，指节泛白；
后排戴眼镜的男生嗤笑一声，笔尖重重戳在试卷上；
靠窗的短发姑娘则蹙着眉，目送她消失在楼梯拐角，铅笔在橡皮上划出细密的齿痕。
校门口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林朗隔着挡风玻璃望见那抹熟悉的粉色身影，指节叩击车窗的声响惊醒了闭目养神的温语。
\"闺女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温语已解下安全带，就冲下了车。
\"这才进去多久......\"
温语踩着结冰的台阶小跑，围巾歪斜地挂在脖颈间，\"是不是忘带证件？还是身体不舒服？\"
她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目光急切地扫过林之悦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凌乱的发丝。
林朗紧跟其后，厚重的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林之悦被父母紧张的模样逗笑，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凝成细小冰晶：\"爸、妈，别担心！\"
她晃了晃手中的准考证，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绒，\"题目比模拟卷简单多了，检查两遍没问题就交卷啦。\"
说着掏出保温杯喝了口姜茶，温热的气息氤氲在冷空气中。
温语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抬手将女儿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残留着担忧的温度。
林朗却爽朗地笑出声，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女儿肩头：\"不愧是我闺女！\"
他拉开车门，暖气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快上车暖和暖和，考完试得好好补顿大餐！\"
林之悦缩进后座，忽然觉得车窗外呼啸的寒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温语摩挲着保温杯的金属外壳，杯壁传来的暖意透过羊毛手套，在指尖晕开：\"这天寒地冻的，国营饭店的铜锅涮肉最能驱寒。\"
她望着教学楼外逐渐聚集的家长们，呼出的白雾在围巾上凝成细小冰晶，\"吃完饭还能在包间歇脚，省得孩子们冻着。\"
转头看向林朗时，她眼神里透着盘算：\"你去和慕大哥他们说一声，国营饭店就那么几个大圆桌，晚一步可就没地儿了。\"
话音未落，便伸手将丈夫外套领口的毛领理得服帖，\"让他们安心在这儿等慕家兄妹，咱们先去把位置定下。\"
林朗踩着积雪走向慕家的绿色吉普车，鞋底与冰面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车窗降下的瞬间，暖气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慕志新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越过林朗，落在不远处正往车上搬书包的林之悦身上：\"小丫头这么快就考完了？\"
\"是啊，孩子说题目简单。\"
林朗笑着搓了搓冻僵的手，\"温语怕饭店没座，让我们先去占位置。你们等慕家三个孩子和林启阳出来，直接去饭店就行，我先去找个包间。\"
他指尖在冷风中微微发颤。
副驾驶座的张瑶探出身来，羊绒围巾上的珍珠别针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正好，我还想着考完得找地方暖和。你们先去点菜，我们带着孩子们随后就到。\"
她朝林之悦的方向招了招手，笑容温暖如春，\"让之悦别饿着，先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
目送慕家车窗缓缓升起，林朗踩着积雪返回自家车旁。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串缀在寒夜里的珍珠，而国营饭店的铜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等待着这群刚刚结束考试的孩子。
林朗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时。
温语转头看向后座的女儿：“之悦，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咱们敞开了吃！”
车子缓缓驶出学校，路边的光影在车窗上流转。
林之悦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忽然想起大伯母意味深长的眼神。
国营饭店在街角闪烁，林朗将车子停下。
推开门，浓郁的羊肉香混着麻酱味扑面而来，大堂里坐满了裹着厚棉袄的食客，此起彼伏的碰杯声和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温语熟门熟路地找到经理：“老王，之前预订的‘松鹤厅’还留着吧？我们三家子人，得加两张椅子。”
包间里，服务员麻利地架起炭火铜锅，铜壁上的雕花在热气中若隐若现。
温语往铜锅里下了把枸杞和葱段，转头看见女儿正盯着窗外发呆：“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妈，”林之悦咬着筷子犹豫片刻，“我刚才遇到大伯母了。”
“是吗！”温语摸了摸林之悦的头，“你大伯母在教育局工作，遇到她也不奇怪。这段时间正是她忙的时候呢！”
她往林朗杯子里添了杯水，“老林，给孩子倒杯热豆浆，别让她瞎琢磨。”
正说着，门外传来喧闹声。
慕羽裳像只欢快的小鸟冲进来，发梢还沾着雪粒：“之悦！你不知道，最后半小时我手心全是汗，监考老师还以为我作弊呢！”
慕斯怀拎着弟弟的书包跟进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小妹，你轻点，我的保温杯要洒了！”
张瑶和慕志新笑着跟在后面，手里提着打包的糖炒栗子。
“快坐快坐，”
张瑶把栗子分给孩子们，“路上堵车，让你们久等了。”
她挨着温语坐下，压低声音道：“听说这次数学题特别难，好多孩子都没做完。”
铜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羊肉片在红汤里上下沉浮。
林启阳刚夹起的肉串悬在半空，眼神急切地凑到林之悦面前：\"小妹，你肯定记得选择题答案！就对几道，让哥心里有个底？\"
他袖口还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铅笔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
慕羽裳早把羊绒围巾甩到椅背上，探出半个身子，发梢差点扫进沸腾的红油汤底：\"之悦最靠谱了！我连三角函数那道题都没写完，快说说你的解题思路？\"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指甲在桌布上轻轻叩出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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