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刈敛目垂眸,语调无波:
“此事乃有人暗中布局许久,所以自始至终,仅遣了几个粮商出面周旋,便是庶民也不知道,那些粮秣究竟转卖到何人手,更遑论送往何方。”
农户靠天营生,见有人高价收粮,且无需他们费心,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深究其中关节?
“若非去年,约好的粮商逾期未现,怕他们也不会察觉其中藏有猫腻。”
姬帝低嗤一声。
“庶民不知,难不成滕州的官吏也全然蒙在鼓里!?”
如此大事,地方主官怎会不知情,甚至暗中予以方便,本就在预料之中。
魏刈稍作停顿。
“滕州知县秦逸,出身寒门,可私下生活奢靡无度,挥霍无算。”
姬帝眯起眼,沉吟片刻,“秦逸……朕对这名字有些印象,莫不是当年孟秉元的门生?”
“正是。”
姬帝面色沉凝。
一个知县,单靠那点俸禄,绝无可能过这般日子,但凡有眼力见的都看得明白,那秦逸私下定有不正当的财路。
“他收了那些粮商的好处?”
姬帝话音未落,忽又一顿,眉头紧锁,
“不对……前几年年景尚佳,粮价平平,那些粮商费了偌大心力高价囤粮,还要行贿,折腾这一番,估摸也赚不到多少。那他们……”
他似是想到什么,心头骤然一沉。
魏刈抬眼,眸色平静,话语却暗藏锋芒,叫人暗暗心惊!
“囤粮的意图,未必是图利,或许……是为了操控生死,当然,也能用来救命。”
人若贫困,尚能支撑些时日,可若断了炊,不出几日便会殒命!
平日不显,可若遇了饥荒,这么多粮食,便是有钱也未必能购得!
姬帝越想越是心惊。
囤下这海量粮食,能做的文章太多了!
他皱着眉,“可曾查到那秦逸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
魏刈摇了摇头。
“与那些粮商暗中往来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他身边的长随,名叫陆凛。”
姬帝一时错愕,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个长随?也是,他身为知县,不好直接出面,自然得找个信得过的人……”
“陛下想岔了。”
魏刈再度开口,
“那陆凛,并非是遵秦逸之令行事。”
“怎讲?”姬帝惊问。
魏刈脑中闪过此前探得的种种,缓缓道来:“秦逸确实收过不少贿赂,但经查证,皆是滕州的商贾富户,为求他办事通融,送的银钱。”
姬帝一怔。
“他出身贫寒,好不容易中举,却只得了个小官。虽说外界都传他是孟秉元的门生,可这些年,孟家与他往来甚少。尤其是孟秉元,门生遍布天下,一个寒门出身的秦逸,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姬帝点点头,“也是……但凡孟秉元有意提拔,他也不至于在滕州那个小地方待这么多年。”
“滕州不算富裕,可他身为知县,手握权柄,总能捞些油水。上任这些年,表面看着低调,私下里吃拿卡要,一样没少。”
秦逸那些小手段或许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暗影卫。
无需魏刈亲往,底下人已将秦逸这些年的经历查得清清楚楚,连他收了多少银两,都了如指掌。
正因如此,魏刈今日才特意入宫禀报。
——他来,不是为了定秦逸的罪,而是为了说明,滕州囤粮一事,另有他人图谋!
“那些粮商的所作所为,秦逸是知道的,只是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事本就常见。
他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哪有心思管这些?
反正百姓愿意卖,粮商愿意买,又有什么可干预的?
所以在秦逸看来,这事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粮商也给秦逸送过好处,却是经陆凛之手,连知县府的门都没进过。”
光天化日之下就大摇大摆进去,实在太过招摇。
没哪个生意人会蠢到这份上。
陆凛作为秦逸的长随,自然成了其中关键的一环。
姬帝盯着魏刈:“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朕,滕州囤粮的事,秦逸并不知情,和孟家也没关系?”
魏刈淡淡一笑。
“秦逸本就和孟家没什么交情。但那陆凛,来历却很是神秘。”
“哦?”
姬帝有些意外,一个小小的知县长随,能有什么特别的?
“他有何特别之处?”
魏刈微微颔首。
“此人武艺高强,恐怕连秦逸都不清楚他真正的实力。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这才一字一句道来。
“暗影卫与他交过一次手,发现……他的招式,与漠北鞑靼的路数颇为相似。”
姬帝猛然一惊:
“什么!?”
……
苏府。
苏景逸已然复学,近日都待在太学。
家中只剩下苏欢和小囡囡,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冷清,叫人不太习惯。
今日放晴,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院子里刚清扫好的积雪夹杂着几片枯叶,远远望去错落有致,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苏欢在暖炉旁暖了暖手,这才走到窗边的小榻坐下,取出一封信来。
其实近日她身子已大好,出门也不会觉得浑身冰冷了,尤其屋里温暖如春,她的手脚都是温热的。
只是习惯了,做事前还是会暖暖手。
苏欢朝窗外瞥了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堆雪人。
小囡囡每日精力充沛,没了哥哥们陪着,便自己玩了起来。
苏欢唇角微扬,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
这是来自锦城的一封信,落款——沈樱樱。
时隔许久,也不知她在那边……过得怎样?
苏欢脑中闪过诸多思绪,纤细白皙的手指已然轻快地拆开了信封。
一张薄薄的信纸上,写着娟秀的字迹。
苏欢垂眸读了起来,黛眉渐渐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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