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的暮色裹挟着砂砾，如一层薄纱笼罩着邮电学校工地。陈默从华凌市场归来，深灰色西装早已失去了清晨的笔挺，肩头落满灰尘，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间，却难掩他眼中的灼灼神采。他攥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面塞满采购合同与样品标签，快步走向工地大门，工装靴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 “咔嚓咔嚓” 的脆响。
“默哥！第一车河沙到了！” 赵修伟的喊声从工地深处传来。陈默抬眼望去，一辆满载河沙的货车正缓缓驶入，车斗里的沙子堆成小山，在夕阳余晖下泛着金黄。他加快脚步，安全帽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专注而警惕。
牛国军小跑着跟在陈默身后，少年的胸脯剧烈起伏，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与紧张。他攥着皱巴巴的笔记本和半截铅笔，时不时偷瞄陈默的表情，生怕错过任何指示。“国军，待会儿仔细看着。” 陈默转头叮嘱，声音沉稳有力，“材料进场是工程的根基，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货车停稳，司机跳下车，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咧着嘴笑道：“陈老板，这可是正宗乌拉泊沙场的沙子，您验验！” 陈默没说话，蹲下身子，从公文包摸出一个小玻璃瓶，舀了些沙子装进去，又倒入清水摇晃。浑浊的水流在瓶中翻涌，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瓶，举到与眼睛平齐的高度，眯起一只眼睛，仔细观察水面漂浮的泥土。
“看到没，国军？” 陈默将瓶子递到牛国军面前，“合格的河沙含泥量不能超过 3%，这瓶子里的泥沙明显太多，像这种沙子用来砌墙、贴砖，时间一长就会开裂、空鼓。” 他晃了晃瓶子，瓶中的水发出哗哗的响声，“以后验收沙子，就用这个办法，简单又有效。” 牛国军瞪大眼睛，一边点头，一边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铅笔尖划破了纸张都浑然不觉。
司机急得直跺脚：“陈老板，您通融通融，这么大一车再拉回去，我得赔死！”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粒，眼神冷冽如刀：“我说过，超过 3% 我不要。质量不过关，后续墙面抹灰、地砖铺贴都会出问题，到时候损失更大。” 司机见状，只好嘟囔着发动货车，灰溜溜地离开。
牛国军看得目瞪口呆，铅笔在笔记本上悬停许久才反应过来，慌忙记录下这一幕。陈默注意到少年的动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国军，材料验收是关键。就像打仗，粮草不行，仗还怎么打？” 他从公文包掏出一份材料清单，手指点着上面的条目，“来，咱们核对下接下来要到的货物。地砖、水泥、轻钢龙骨，每一样都有讲究。”
几辆载着地砖的货车鱼贯而入，陈默快步迎上去，从车上抽出一块地砖，“啪” 地倒扣在地上。他蹲下身，食指关节在砖面快速敲击，清脆的 “咚咚” 声接连响起。“听这声音，要是发闷，说明内部有空洞，质量就不行。” 他又翻到地砖背面，指着砖底的纹路，“看这防滑纹路，越深越宽，防滑效果越好，咱们这是办公区，得选安全系数高的。”
牛国军蹲在旁边，学着陈默的样子敲击地砖，可发出的声音杂乱无章。他着急地抬头，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默哥，我咋听不出来区别啊？” 陈默笑着握住他的手，调整敲击的力度和位置：“别着急，慢慢来，多练几次就有感觉了。” 在陈默的指导下，牛国军终于敲出了清脆的声响，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默哥，这批地砖的批次编号和合同上不一致。” 牛国军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默眼神一凛，快步上前查看，果然发现问题。他掏出手机，拨通供应商电话，语气严厉：“王老板，你这是怎么回事？合同上明明写的是同一批次，现在货不对板，你想砸自己招牌？” 电话那头传来连连道歉，承诺立刻调换。
处理完地砖问题，陈默带着牛国军来到工地库房。他抱起一块地砖，展示给牛国军：“地砖竖着放，能减少压力，每层之间用泡沫板隔开，就像给它们穿上防护服。” 说着，他又指向一旁的水泥袋，“水泥要离地 30 公分，靠墙堆放，你看这些木板和砖块，就是用来垫高的。水泥一旦受潮，就会结块，变成一堆废石头。”
牛国军认真点头，开始指挥工人搬运材料。他起初还有些畏缩，但在陈默的鼓励下，渐渐放开手脚，声音也洪亮起来：“这边！轻点儿！把水泥往里头挪挪！” 看着少年忙碌的身影，陈默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
与此同时，赵修伟正在指挥拆除工作。二楼传来电钻的轰鸣声和墙体倒塌的巨响，扬起漫天灰尘。陈默戴上口罩，朝着楼上走去。“小赵，拆除进度怎么样？” 他大声问道，声音淹没在嘈杂的施工声中。赵修伟擦了把脸上的灰，比划着说：“比预计慢了些，有面墙里钢筋太多，切割机切不动。”
陈默眉头紧锁，顺着楼梯爬上二楼。现场一片狼藉，碎砖、钢筋散落一地，工人们围着一面墙满头大汗。他仔细观察墙面结构，沉思片刻后说：“换液压钳，从边缘慢慢啃。注意安全，别伤着承重墙。” 他一边指挥，一边弯腰捡起一根钢筋，用手掂量了一下，“这钢筋标号够，留着以后说不定能用。”
暮色渐浓，工地亮起碘钨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忙碌的身影。陈默站在工地中央，看着有序码放的材料和紧张施工的工人，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虽然今天遇到不少问题，但都顺利解决。他摸出腰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拨通了几个电话，确认明天的材料到货情况和施工安排。
牛国军完成材料登记后，小跑着来到陈默身边，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姐夫，都弄好了！” 陈默接过笔记本，仔细翻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学得很快。以后材料管理就交给你，有问题随时问。” 少年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放心吧姐夫！”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陈默、赵修伟和牛国军坐在工地旁的简易工棚里。棚顶的灯泡忽明忽暗，三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吃着简单的盒饭。“今天辛苦大家了。” 陈默举起矿泉水瓶，“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但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拿下！”
赵修伟和牛国军纷纷举起瓶子，与陈默碰在一起。“默哥，跟着你干，我踏实！” 赵修伟咧嘴笑道。牛国军也跟着点头，眼神中满是崇拜与坚定。陈默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片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工地上，他不仅在打造一个装修工程，更在书写属于他们的奋斗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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