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街市已经点起了灯,郑小妹也听到了“当...当...”的钟声,只是此时她实在是迈不动步了,而身边扶着她的小丫鬟仍然兴致盎然,拖着她往下一个店铺里钻。过去她一直为自己的那对金莲引以为荣,今天她开始羡慕起有着天足的丫鬟和自己的母亲,看着身边也迈不动步的姐姐,轻声责怪:“姐,这就是你说的商社吗?我还以为就是一间店铺呢,哪想到这就是一整个镇子,这一间间店铺都不带重样的,要是都逛下来,我看两天都逛不完啊!”
朱郑氏此时也靠在红菱肩上,自己的两只脚也微微发疼,脸上却是散发着笑容:“我也好久没出来了,没想到现在镇子上开了这么多新铺子,你如果累了,我们去那边的茶铺歇一歇,喝杯茶听段书再逛,好吗?”
“前面那个是什么铺子?母亲在门口招手呢!走,我们看完那间铺子再说。”
“是胭脂铺子,红菱扶我一把。”说完朱郑氏和郑小妹由三个丫鬟扶着往前几步,进了这家门口挂着‘新店大促’的胭脂铺子。
店里掌柜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叫人搬来了软凳,招呼着把店里一件件精致的胭脂水粉,口红黛眉都拿了过来,还让伙计举着大圆镜让小姐们试妆,可是没说几句,朱郑氏就发了飙,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也叉着腰冲了上去,手指都戳到了掌柜的脸上:“瞎了你的狗眼!敢使唤我们太太!听你的口音还是绍兴那边的吧?什么,你们在余杭还有铺子,嗯!走,谁要买你们的臭东西!你们的柜号我们可都记住了。你们东家怎么会找你这种不开眼的东西做掌柜,等回去叫老爷差人封了你们家的铺子!”
郑小妹和朱郑氏早已拉着母亲气呼呼的出了店门,掌柜的和小伙计则是被三个丫鬟堵在门里骂了一阵,自是连连作揖赔不是。见母女三人早就出门去了斜对门的另一家胭脂铺子,三个丫鬟往地上啐了几口,赶紧跟了过去,只留下店里的掌柜和伙计满脸黑线,怔怔发呆,看着门口那块‘新店大促’的牌子在风中凌乱。掌柜此时真想扇自己两个巴掌,这么大一笔生意飞了,原因只是他看走了眼,把那个大脚妇人当成了那两个小姐的佣人婆子。
斜对门的这家店里是个女掌柜,她早就远远看到了郑氏母女这一群人,本来见她们进了对面那家新开张的铺子,有点失望。没想到还没进去多久,就是一阵嘈杂声传来,她出来一看,正见到郑家母女三人,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她赶紧笑着迎上几步,拉住了郑姨娘的手,道:“姐姐,来我家店里瞧瞧,我家的铺子可是这条街上开得最早的,货也是最全,最新的,包你满意。”说完半拖半扶着把三人强拉进了店里。
郑小妹跟着母亲和姐姐进了这间铺子,脚下发疼的她先找了个软凳坐下,开始打量起这家店。这铺子看着是比刚才那家要大,只是有一半还在装修,用布围了起来。铺子里的客人已经不多,有男有女,而店里的店员却都是女子。女掌柜一直拉着母亲聊着天,看母亲的样子,两个人聊得很开心。缓了一阵儿后,一脸兴奋的丫鬟跑回来扶着她去了柜台前,郑小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她第几次被这里的货品惊到了,之前她拼命保持住自己官家小姐的矜持,就像自己的姐姐那样,但现在她真的做不到啊,每一件货品都是那么令人惊奇。来自杭州官宦大户人家的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叹,完全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对面的女店员见怪不怪的把小毛刷放回瓶子里,拿起小丫鬟的手,对着一根手指使劲吹了几下,一股酒精味散去之后,灯光下那片鲜红的指甲上泛着亮眼的光泽,美的令人心碎。
女掌柜早就知道自己接到了一笔大生意,可是她绝对没想到会接到这样大一笔生意,甚至她那还在装修,没有陈列出来的文胸样品都卖出了好多,结账时一算,足足有六百多丈布券,负责结账的红菱一听马上就落下了脸,开始一项项和女掌柜对起帐来,朱郑氏也有点皱眉,她今天出门时可是把自己的那点积蓄的布券都带了出来,总共差不多也有一千三百丈布券,想着好好给母亲和妹妹买点东西,也算是尽尽自己的孝心。前面买衣服鞋帽,玻璃首饰制品,针头线脑等等已经花了一半。她还订了两台缝纫机,一台给母亲,另一台送给妹妹做嫁妆,只是付了十分之一的定金,那个掌柜知道是朱府要的,答应给她们插一下队,三天后一定把货送去府上。现在朱郑氏身上只剩下了两百丈布券。
女掌柜驾轻就熟地应付着红菱,周边的店家都开始打烊关门,两个巡街的城管正从门前经过,见店里还灯火通明,进来打着招呼:“我说芸娘,这一条街就是你这里生意最好,这么晚了还这么多客人,又发财啦!”
“哎哟,发什么财呀,你们还不知道,我这里就图个薄利多销,跑跑量而已。今天是你们两兄弟啊!辛苦辛苦,刚在的钟声,是哪位主家少爷又回来了?”
“是四少爷,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一天里敲了两回钟,白天是三少爷,这会儿是四少爷。哟!这不是红菱姑娘么,您这么晚还出来买东西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城管认出了红菱,笑着打着招呼。
红菱看了看他,依稀有点认识,笑了笑:“看着面熟,你是玉昆哥那里的吧?”
“姑娘好记性,我是最早跟着昆哥的,这片是我的管区。”
芸娘掌柜奇道:“你们认识?这位是?”
城管赶紧介绍:“芸娘,这位是主家二房的红菱姑娘,你不认识吗?”
“哟,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主家的人都不认识,那位该是哪位少奶奶?”
“十二少奶奶吧!”城管接话道,拉着兄弟赶紧过去行礼。
芸娘也跟了过去给几人行了万福:“哎呀,是二少奶奶呀!您也不知一声,知道是您,我哪还敢赚您的钱!这些个货品不都是主家的工厂里做的么,我就收个成本价,就三百丈,我叫人给您送府里去!”
朱郑氏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哪有让你们商家白辛苦的,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这厂子也不单单是我们家的,是社里大家伙的,公私还是要分清楚。我今天是没带足钱,这是两百丈,算是定金,这些货我们今天也带不走的,你让人把货送去我家,余下的四百丈券货两讫。这零头么,老板娘就给我抹了吧!”
“应该的,那肯定是要抹了的,这是单据,您拿好了!二少奶奶真是通情达理,有您这样的主家,我们才能在这里安心做生意。二少奶奶你们的车停在商社门口呢吧?这天都暗了,你们两送送二少奶奶到街口。”芸娘把众人送出了门口,贴心的嘱咐着。
两名城管自然连声应承,在前面缓缓地带着路向街口走去。走开去一段路,那年长的城管和红菱搭话道:“知道这芸娘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红菱扶着朱郑氏:“不知道,你说呗,卖什么关子!”
“嘿嘿,她是拱翠楼的妈妈,那些个店员都是以前拱翠楼里的姑娘。四少爷把拱翠楼买下后,叫这些姑娘都从了良,让寿管家给她们找了这个铺子谋生计,还有一些去了医馆,跟着几位郎中学做女医侍。”
“怪不得!”一边的郑姨娘轻声道。
身后正忍着疼痛往前挪步的郑小妹听到了,她伸手拉住了母亲的袖子,轻声问道:“母亲,什么怪不得?”
“你没发现那些女子身上都有点风尘味吗?一点也不像有女德的。”
“嗯,母亲说得对。”郑小妹放开了母亲的袖子,低头仔细看着路,印入她眼帘的是母亲那双大脚,走的虎虎有生。
街口处远远一个身影迎面走来,布衣短袄,脚蹬布鞋,头束四方巾,平常打扮。他径直走向朱郑氏,蹲下身,一声惊呼后,把朱郑氏背在了身后,朱郑氏满脸羞红,一边的红菱却是见怪不怪,放开了朱郑氏的手,叫了声:“公子。”
朱郑氏嗔道:“相公,母亲和妹妹都在呢,你也不怕羞!”
二少无所谓的笑笑,背着朱郑氏两步来到惊呆了的郑氏母女面前,道:“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还有妻妹。请勿见怪,走了一下午,肯定脚痛了,我们先去车上了。”
说完背着朱郑氏,径直放她上了马车,自己牵过一匹马来,踩蹬上马。朱郑氏拍拭着衣服,隔着车窗兴奋道:“夫君,我今天买了了好多好东西,以前见都没见过,我想你也肯定没见过。”
“哦,是什么东西?这么稀罕。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哼,是我们女人用的东西,你难道见过吗?”
“噢,那我可能是没见过的,花了很多钱吧?”
“是呀,那些东西好贵的,我还欠他们店家四百丈,他们等会儿送货过来时要付给他们的。”
“啊?不是那辆马车里的吗?还有另外的!你们买了多少东西啊!”
“那都是我们今天下午辛苦的收获,你看我的脚都走的肿了,你没听我说吗,那些我们女人的东西好贵,我可是没钱了,等会儿可要付账的!四百丈!”
“呵呵,知道了,四百丈。”
“还有,我订了两台缝纫机,一台给我母亲,算是我们的孝心,还有一台给我妹妹做嫁妆,她明年要出阁了。”
“缝纫机?这可是稀缺玩意,排队要等很久呢!还贵的很。”
“掌柜的知道是我们家的,答应三天后就给我们送来,我也意思意思给了点加急费。”
“是吗?你亮身份了?之前不是说好别随便亮我们家身份的么?”
“没有,我可不是有意的,那么沉的机子我们自己怎么拿?自然是留了地址让他们送来,他们才知道的。这不能算吧!再说我还多给钱了呢!”
“多给了多少?”
“嗯,我就付了一成的定金,标价是一千两百八十丈,我两台算两千六百丈,我付了一成。”
“呵呵,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两千三百多要三天以后付咯?”
“相公真是聪明,一点就透,加上前面四百丈,你再给我两千七百丈就行了,零头我就不要了。”
“哈哈,我辛辛苦苦跑来接你们,结果就是来付钱的咯?”
“那怎么,我也花了一千两百多丈呢,我攒的那些积蓄都用完了,布券我可是一点都没了!”
“那你还有银子啊,你那些嫁妆我可从来没动过!怎么舍不得用啊?”
“我们这里不是不许用银子的么,这可是你四弟规定的,我们可不能带头破了这规矩!”
“好好!知道了,嘚嘚。”二少见最慢的郑小妹也上了车,警卫驾着马车动了起来,也两腿一夹马腹,缓缓的启程回去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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