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敲响了林岁安与红藤所在雅间的门。
“许大人，请进。”红藤亲自开了门，将许或迎了进来。
“许公子。”林岁安福了福身。
许或点了点头，便直奔主题。
“林姑娘可否细说。”
他自己都没察觉，面对林岁安，他说话时声音不自觉都要柔和许多。
林岁安虽未瞧见那些为了有口饭吃流离失所的百姓，但她见过那些一车一车被家人卖掉的姑娘。
这些苦难，已经让她十分动容。
红藤有忧国忧民之心，她何尝没有？
不然，她刚刚也不会一瞬间起了将自己所知的治蝗之法告知红藤的心思。
红藤与她只是微末的女子，即便知道了，能做的也极少，对灾情的影响也不大。
但许或是天子近臣，他知道，便能传到圣上耳中，叫朝中诸臣、天下百姓知晓。
他可以让那些法子，达到最佳的效果。
若是她所知的法子能起到些作用，能救一些人，也不枉她脑中那些记忆随她来这世间走一遭。
“我在那本古书上，瞧见那上面说了许多蝗虫的用法及益处。”林岁安缓缓开口。
“蝗虫这样的害虫，还能有益处？”
红藤其实也十分好奇，这些言论她听也没听过。
恶蝗一起，赤地千里。
谁不憎恶蝗虫，她倒是听听，那书上如何说它好。
林岁安顺着红藤的话道：“当时我也觉得那书上写的莫不是些谬论，出于好奇，便瞧了瞧。”
“那你便快说说。”红藤看了眼许或，催促她。
“那书上说，蝗虫的排泄物和虫尸是极好的肥料，能增长土地肥力。虫卵和幼虫可以用来做成钓鱼的饵料。还说，蝗虫在未成灾前可食。人可以吃，牲畜也可以吃。”
说到吃的，林岁安忍不住多说了些。
“那书上说，蝗虫未成灾前，剪去翅膀和腿部，用少许盐腌制后，放入少许油，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酥脆。若是家中富裕，再撒上香料，据说吃起来外皮香脆，内里软嫩......”
“好了，安儿，你别说了。”
红藤想到蝗虫那恶心的样子，那书居然叫人拿来吃？胃里忍不住有些翻涌。
瞧见红藤嫌弃的模样，林岁安使坏地勾了勾唇角。
继续道：“还有呢，用面粉、鸡蛋、盐调成面糊，再将处理洗净后的蝗虫倒进去裹上调制好的面粉，然后放油里炸。复炸两遍，蝗虫便会变得香脆可口，再撒上些花椒粉、茱萸粉。书上说，可是下酒好菜......”
红藤用帕子捂着嘴，瞧着林岁安眼中恨恨的，若不是事关重大，许大人又在这里，瞧她不撕了她的嘴。
“红藤姐姐，那蝗虫还能炒来吃，放些盐和酱油，加上茱萸一起炒，香辣可口，那可都是肉呢~”
林岁安瞧见红藤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靠近她又说了一道菜。
她没想到，端庄严肃的红藤姐姐竟然怕虫子。
林岁安满意地坐回椅子上，说了这么些话，口有些干了。
“蝗虫还是药材，可解毒、止咳、定惊。蝗虫蒸熟、晒干后磨成粉，给家畜吃，能将家畜养得更壮。那书上说的，皆是蝗虫的益处。”
林岁安端起茶盏喝了口，仿佛在说什么趣闻，说得轻松自在。
许或瞧着眼前灵动的姑娘，心中不禁柔软了几分。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仅救了他姨母、救了他。若她所说的书上记载是真，还即将救下更多人。
蝗虫能吃，是肉，且无需银钱。
若是百姓将蝗虫当做家常菜......
恒国百姓有两千多万户，一万万多人。
即便蝗虫有百万万只，千万万只，也只会成为百姓的口粮。
即便最开始能接受吃蝗虫的百姓少，以后总会多起来。
许或脑中思虑着治灾之法。
现在的蝗灾已经勉强被控制住，原本只能等来年春天，看看活下来的蝗虫还有多少，再用前人总结下来的灭蝗之法灭之。
若是朝廷将蝗虫能吃、怎么吃的告示张贴出去。
命当地官员一日三餐用蝗虫做菜，当着百姓的面吃下去。
朝廷命官吃了，百姓哪还有不吃的道理？
那可是肉。
在没粮食的时候，百姓啃树皮、吃蚯蚓、观音土、老鼠、蛇......
抓住什么吃什么，蝗虫既然能吃，听起来还挺美味，何尝不能成为一道好菜，免去百姓的饥荒。
朝廷再派人去收购蝗虫，无论是吃、用作药材、或是蒸熟晒干磨成粉喂牲畜、或是灭杀后沤成肥。
朝廷收购来，卖给朝中那些权贵或是民间富商。
做肥料、养牲畜皆可。
长此以往，世间怕是再无蝗灾。
思及此，许或眸子亮了两分。
这些是林姑娘告知于他，那书不管从何而来，终也是落在了林姑娘手中。
“林姑娘，能否将你那书借在下一观。”许或拱手，十分认真地看着林岁安。
“......啊？......?！”林岁安脸上的笑僵硬了两分。
“在下可否借姑娘的书一观。”许或又说了一遍。
天爷，东西在她脑中，没有书啊~！
“......能......能......”
林岁安有点想哭。
“只是，今......今日怕是不成，那书我一时间忘记了放在了何处，我得回去好好找找才是。”
她寻了个蹩脚的理由，许或这样精明之人，怕是不会信吧。
怎么办......
林岁安定了定心神，她终于要为自己撒下的谎付出代价了么？
若是他急着要，实在不成，就说丢了，找不见了......
“好。”
林岁安刚又寻了个蹩脚的理由，刚想拿来应付许或，便听许或轻声应了下来。
“明日下衙后，在下登门来取，可好？”他自是相信林姑娘的话，只是去圣上那里说起，还需要一些依据。
那书倒也不是十分着急，现在已经十月，下了雪，大部分的蝗虫都已经冻死，只留下埋在地下的虫卵。书上的内容需验证一番，看看蝗虫是否真的可食，也只能等明年春日，虫卵孵化长成蝗虫时。
“好......”林岁安硬着头皮应下。
等会儿归家，便将自己脑中记得的有关蝗灾治理之事写下来，好圆自己的谎。
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晚怕是不能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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