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儿打了温水来，林岁安净了手。
那边阿蛮已经摆上了饭食。
四个菜，分量都挺大，林岁安一人也用不完。
想着今晚三人恐怕都不得安睡，林岁安便叫阿蛮去灶上再拿两副碗筷来。
“是。”阿蛮领命去了，一会儿便抱回来两个瓷碗。
“兜儿，你与阿蛮也用些，今晚怕是要忙许久。”林岁安指了指张慧娘特意煲的两样汤，这两样汤都是滋补养气补脑的，适合熬夜的人用。
林岁安不是头一回叫她们一同用膳，她独自一人时，总会将吃食分一些给兜儿和阿蛮。
有人陪着，她也能多用些。
姑娘的饭食自然比她们的好，两人欢喜地应了。
分了碗筷，兜儿和阿蛮盛了些吃食，去离着不远靠着窗的软榻小几处用膳。
林岁安用完饭，又用了盏浓茶。
她昨夜因着顾家之事便睡得晚了些，这会儿！强打起精神，回到了书桌前。
夜间，作坊的婆子给林岁安三人送了桂圆核桃露来。
外面的灯火亮了又歇。
直至快天明，林岁安才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治蝗之法写完。
好在她只需写下那些蝗虫的好处，附上几道菜谱，并注明一些注意事项，制成一本小册子即可。
阿蛮年岁小，熬不住，已经依着软榻抱着锦被睡着了。
林岁安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将太阳穴上的薄荷贴取下，换上新的，又就着盆子里的冷水擦了擦脸。
虽写完了，可事情还未完。
林岁安拿出平日将珠串花样图纸装订成册的工具。
“姑娘，还有几页未干。”兜儿轻声道。
“不着急，先量量尺寸，将这些纸打上孔。”又吩咐兜儿：“用粉线笔，别用毛笔，孔打好后把印子擦去。”
分线笔是平时做刺绣在布匹上画花样子用的，沾了水便会脱落。用粉线笔做记号，濡湿手指，轻轻一撮便掉了。
“是。”
兜儿将压在书下的纸取出，用尺子量着打孔位置，并用粉线笔标上细小的记号。
林岁安则转身进了屋内，寻了一本早年间自己淘的旧话本出来。
她将旧书上的封皮和线都细细拆了下来。
等最后几页纸都干了，兜儿将孔打好，便将书组装了起来。
林岁安轻轻松了口气，满意地看着这破旧的书封。
不过里面纸张虽泛黄，但还不够旧。
“兜儿，将红茶水、稀粥、蜡烛和青砖拿来，再给我寻一块粗布。”
看着装订好的书，林岁安多了几分精神。
兜儿先将蜡烛和青砖给了林岁安，又去里间翻找粗布。
林岁安拿着半截青砖，用较平整的一面轻轻在书脊上蹭了蹭。
书脊较厚，若是慢慢来，用粗布摩擦效果最佳。但她时间紧，只能用青砖试试。
宣纸受到摩擦，起了一层小小的浮毛，瞧着还不错。
她又用手绢蘸了红茶水，轻轻擦在被蹭起浮毛的书脊上。
“姑娘，奴婢将您包书的粗布拆了下来。”兜儿拿着一大块儿粗布出来。
“剪成手帕大小。”
兜儿将布剪了，递给林岁安。
她拿着粗布，蘸了稀米汤，摩擦书的边缘，细细摩擦数遍后，书边便起了像是多次翻看后的毛边。
“姑娘，让奴婢来吧，您歇着。”
兜儿见林岁安所做之事并不难，只需用粗布蘸了米汤反复摩擦纸张边缘即可。
林岁安确实累了，将书和粗布递给兜儿。
“擦到边缘起浮毛即可，书页右下角多擦擦，那里常翻动，旧些，破些也无妨。”
她嘱咐着兜儿，起身去了阿蛮歇息的软榻，脱了鞋子，靠着软枕，扯了一节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我眯一会儿，还没弄好，两刻钟后叫我。”
“是，姑娘安心睡，奴婢看着时辰。”
见自家姑娘眼睛一闭，就似昏过去般，兜儿起身上前替自家姑娘拢了拢被子，又转身点了一柱香。
香还未燃尽，林岁安便醒了。
她腿蜷在软榻上，麻了。
“兜儿，快扶我。”林岁安一动，便觉得腿上传来一股酸麻感。
阿蛮被身旁的动静惊醒，才想起自己正在和大姑娘熬夜制书，自己却睡着了。
阿蛮慌了一瞬，就想站起来。
她比林岁安睡得更久，坐着睡，腿悬在软榻外，脚早就麻了。
猛地起身，腿一软，就摔了下去。
阿蛮原先家中也能吃饱饭，长得本就敦实。林家对下人的伙食也不苛刻，最少隔一日就能吃一顿肉。年节上，除了极费银子的菜，基本上主家吃什么，她们便吃什么。林岁安还经常给兜儿和阿蛮加餐，冬日衣裳又厚，阿蛮瞧着就更圆了些。
圆圆的阿蛮直接滚下榻去，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阿蛮！”林岁安惊呼一声，想伸手去够她，终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地看着阿蛮从软榻上滚到地上，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阿蛮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地上，脑子还是懵的。
“怎么了？”
“阿蛮，你没事吧？疼不疼？”兜儿关切地上前将阿蛮扶起。
“不......不疼......”我怎么到地上了？
兜儿将阿蛮仔细检查了一番，瞧着真没事，才放下心来。
“姑娘你瞧她，傻不傻。”
瞧着阿蛮呆愣的模样，兜儿忍不住笑着与林岁安道。
说罢，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确实。”林岁安点点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蛮瞧见自家姑娘与兜儿姐姐都笑，虽知道是在笑自己，却也跟着傻笑。
天渐渐亮了。
林岁安点燃蜡烛，控制着距离，顺着书的边缘缓慢移动，用蜡烛的烟，在书边缘熏出书口、纸边的老化感。
三人轮流着用手蘸着茶水，将做旧的书翻了又翻，书角翻破了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刻意撕破的就成。
又随机在书页上用针尖挑破纸表，再用蘸了红茶水的帕子擦一擦，使痕迹看起来陈旧。
林岁安倒在自己的床上，兜儿和阿蛮一人睡在床边的小榻上，一人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阿蛮已经打起了呼噜，兜儿熬得最久，也已经睡了过去。
林岁安拿着自己新制的‘古书’，与真真的古书相比。
瞧着相差不大。
这本新‘古书’，几十页纸，几千字，薄薄的一册。被她们主仆三人盘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唯一不足就是......
林岁安将‘古书’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茶香味儿。
这味道，得放在阴凉通风处散两天才能淡去。
或是用别的味道掩盖？
林岁安摸出床头匣子里一瓶香露，这是她平日里常用的香露，味道淡雅透着些甜香。
她打开香露瓶子，将香露倒在手上，先搓揉几下，再将手上快干的香露随机蹭在书页上，反复几次，尽量用香露的香气，将茶香掩盖。
女孩子的书也是香香的，很正常吧。
又撒了些在被子上，床上，才抱着书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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