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从上面空降下来的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一来就要查账？
唐修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茶杯与杯托相碰的脆响仿佛某种信号，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坐在角落的财政局长伏志高。
伏志高推了推眼镜，喉结滚动了一下：“唐书记，我是朗明市财政局长赵明德。”
他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角，文件散落一地。
蹲下去捡时，唐修也是注意到他后颈处有道新鲜的抓痕，白衬衫领口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痕迹。
抓痕...这是家庭不太和睦的样子啊。
“赵局长别紧张。”
唐修翻开任凤娇准备的资料：“去年全市Gdp增长28%，但财政收入增速只有12%。这个数据差...你怎么看？”
林卫东突然咳嗽一声：“唐书记，这个...”
“我在问财政局长。”唐修抬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林卫东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伏志高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个...主要是减税降费政策的影响...”
“哦？”
唐修从郑毅手中接过平板，调出一组数据：“可同期全省平均减税幅度是15%，朗明市却达到23%？”
他忽然将平板转向众人，屏幕上赫然是家名为康达进出口的企业纳税记录。
去年该企业申报营收3.2亿，实缴税款不足百万。
“这家企业享受了什么特殊政策？”
会议室落针可闻。
任凤娇的钢笔突然从指间滑落，在实木地板上砸出清脆声响。
伏志高脸色煞白：“他们...是重点扶持的边境贸易示范企业...”
“示范到连增值税都免了？”
唐修轻笑，从档案袋抽出一沓照片推过去：“那这些停在勐康县边境的油罐车，装的也是示范用品？”
照片上清晰可见标着航空煤油的罐车正在夜间卸货，而接收方分明是家注册在境外的空壳公司。
林卫东猛地站起：“唐书记！这些照片...”
说着，林卫东似乎想到什么，立马闭口不言。
唐修玩味的看着他，神色中都带着一丝审讯的样子：“林书记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卫东张了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沉默。
唐修也能看得出来，朗明市领导班子都不稳定，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也都带着各自的小心思。
甚至，这种矛盾都已经不用藏着了，完全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林卫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僵硬地挤出一句：“唐书记，这些照片的来源...我们需要核实。”
唐修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任凤娇。
这位女市长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任市长怎么看？”唐修突然问道。
任凤娇像是被惊醒般抬起头，迅速调整表情：“唐书记，边境贸易确实存在一些监管盲区，我们一直在努力完善...”
“盲区？”
唐修打断她，从郑毅手中接过另一份文件：“去年勐康县查获的走私案件中，有37%涉及康达公司的关联企业。这恐怕不是监管盲区能解释的。”
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
伏志高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领口被汗水浸透。
作为财政局长，他难辞其咎！
唐修看了一眼下面的这群人，敲打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目的已经达到了。
有些东西也被点了出来，而涉及到的某些人一定会寻找破局的办法，到了那时候，有些事情可就藏不住了。
“按照计划，我会在这里停留三天左右，我希望有些人可以自首，或者说主动交代问题。”
唐修说完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市委常委们虽然对今天唐修的到来十分不满，但人家可是纪委的常务副书记，他们可不敢在人家的面前炸毛。
尤其是...人家停留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可是能发生很多事情的。
再者，他最后可是让他们主动交代问题。
这话嘛...就得看怎么理解了...
但不管怎么理解，对方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这件事还真不好说，因为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也不太清楚。
市委常委们目送唐修离开会议室后，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般凝滞。
林卫东猛地将茶杯砸在会议桌上，滚烫的开水溅在伏志高颤抖的手背上。
“都哑巴了？”
林卫东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他连康达的油罐车照片都能搞到，你们觉得他手里还攥着什么？”
任凤娇突然撕碎手中的汇报材料，纸屑雪花般落在她锃亮的皮鞋上。
“重点根本不是查账。”
她压低声音，指甲在实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你们没发现郑毅全程都在看手表？他们在等某个时间节点。”
某个时间点...他到底在等什么？
“这个新来的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就是个笑面虎，心思深不可测，现在细细想来他说的那些话，都感觉有好几层意思，令人头大。”
林卫东嘴角抽了抽，语气中都带着一丝颤抖之色。
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宣传部长突然扑到窗边，手指颤抖地掀起百叶窗一角：“你们看郑毅的走路姿势！”
众人挤到窗前，只见郑毅落后唐修半步，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个角度分明是随时准备拔枪的警戒姿态。
“不是普通秘书...”政法委书记瞳孔骤缩：“国安特勤的标准战术走位。”
\"他在看表！每隔57秒看一次，精准得像在倒计时！”
“三天...”
林卫东神经质地啃咬指甲：“他说停留三天，刚好是导弹部队换防周期...”
“导弹？”
伏志高吓得眼镜滑到鼻尖：“难道要军事管制？不至于吧？顶多也就是一些贪腐而已，不至于军事管制吧！”
他的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八度，很是破防。
“三天...他给我们三天不是查账...是要我们准备自己的悼词...”
而事实上，真正在倒计时的，是郑毅手表里藏着的微型信号干扰器，那只是为了防止他们用手机串供的常规手段。
只是常规而已，他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能联想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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