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贺喜的同僚,小老虎没有一点欣喜若狂的样子。
在他看来,无论跟了谁都是给人当差。
可在外人的眼里,这就是天大的喜事,若是皇后诞下皇子,那小老虎就是太子的大伴。
如今的他依旧在做鞋子,他在给昏昏和仲奴做四岁的时候可以穿的鞋子。
朱由检觉得自己大伴现在有点疯了。
他以为小老虎在给他做鞋子。
王承恩已经把朱由检三十岁前的鞋子都做完了,之所以没往后做,因为没必要了,脚定型了。
在朱由检看来,自己的大伴无所不能。
袼褙、切底、包边、粘合、纳底、槌底这些自己的大伴都会。
尤其是最难的袼褙,需要一层浆糊一层布。
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大伴只要闲着就会去做。
如今的朱由检有了课业,四十六年恩科榜眼孔贞运亲自教导他。
课业不重,可孔贞运的要求却非常多。
所以,朱由检有写不完的字。
哪怕他的字写的再好,落在孔贞运眼里却总是能挑出毛病来。
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练,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大伴,皇嫂有喜了,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老虎笑了笑,低声道:
“男孩女孩都好,那都是万岁爷的孩子,都是万岁爷的血脉,都好,都好!”
“可皇嫂说最好是个儿子!”
小老虎笑了笑不说话了。
身为宫里的人,他是没有资格说皇帝的子嗣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只能说都好。
“大伴,我可以去玩了么”
“嗯,去吧!”
朱由检开心的跑开,小老虎望着朱由检写的字眉宇有了一丝的忧愁。
世人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真不是瞎说。
字的好坏虽然不能代表品德,却能看出性格。
朝中人都说余令不好,却没有人说余令的字不好。
余令的字就算达不到大师的标准,那也是很不错的一手字。
余令的字很大气,笔势刚劲有力、锋芒毕露。
朱由检的字偏小,力度不够,笔压不到位。
若以字来观人,朱由检的心胸不够宽广,而且性子也不坚定。
小老虎觉得孔贞运应该也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所以才不断的挑剔,希望朱由校能改过来。
小老虎觉得这应该是改不过来了,刘淑女的死对这个孩子的打击太大了。
如果死了,给刘淑女名分了,这事还能说道一下。
可问题是,先皇怕神宗皇帝怪罪,下了戒口令,把人偷偷的葬在了西山。
无法去拜祭这件事成了这孩子心里的一根刺。
这件事横在心里,大人都释怀不了,何况一个孩子呢
孩子越懂事,知道的越多,这根刺就越大,也就会越难受。
这根本就改不了,会伴随他一生。
小老虎庆幸有张皇后。
自从张皇后来了,朱由检夜里就很少做噩梦了。
张皇后弥补了一些缺憾,可也只能弥补一些缺憾而已。
“你要是有小余令那颗心就好了!”
收回遐思,小老虎准备做一件五毒褂子。
不管张皇后生的是公子还是皇子,五毒褂子就是自己的心意。
寓意着百毒不侵。
想到这里,小老虎又想起了卢象升,也不知道他到了长安没有,也不知道他把自己打包好的东西带回去了没。
……
卢象升不但到了,还住进了大慈恩寺。
如果说余令回家像是赶考一样积极,那卢象升去长安就像是在赶牲口。
卢家运彩礼的队伍还没出晋地。
卢象升在大慈恩寺已经住下了。
老爹见卢象升也不是第一次了,卢象升小时候他是见过的。
时过境迁好些年,他还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今日太阳照常升起,老爹已经在等待卢象升的请安了。
南方礼节多,文人重传承,重礼仪,早晚问安是坚持许久的孝道。
望着卢象升在闷闷带领下走过影壁,老爹笑了起来。
这孩子很好,和闷闷聊得来。
今后是两人搭伙过日子,聊得来非常重要,老爹也不喜欢相敬如宾,夫妻两人太客气了像个啥。
“爹,女儿来请安!”
“伯父,晚辈来请安!”
老爹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朝着两个小孙子一指,闷闷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抓着两个不愿让自己牵手的侄儿,闷闷一步三回头。
这两个小娃大了,会跑了,嫌牵手走路碍事。
闷闷走了,卢象升也紧张了起来。
卢象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跟着老爹,两个人从后门走出,来到了田间地头上,一边走,一边聊。
“听来福说你要练兵”
“回伯父,晚辈一直有练兵的心思,学习戚家军,士卒多以同乡或亲友为主,再辅以火器与冷兵器提高战力!”
老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说几句难听的话你愿意听么”
“晚辈洗耳恭听!”
“你这样组军是可以让战斗力达到最高,将士们对你这个主帅也是忠贞不二,这条路我走过,我也见过!”
卢象升赶紧行礼,恭敬道:“伯父请说!”
“军中父子兄弟多,同乡多,一旦有一点问题就会挑唆起大家的情绪。
如遇大战,若遇到失败,情绪就会爆发,极难把控!”
“伯父的意思是”
老爹无奈的笑了笑:“我没领过兵,我说的只是我见到的、知道的,你若组军,这个问题你应该多考虑考虑!”
卢象升沉思了起来。
这个问题是他没想过的,但这个问题却至关重要。
因为他知道,一个军队的强大或是弱小和装备没多大关系。
主要是军心。
建奴的事情卢象升和余令讨论过很多次。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建奴能成一个小小的部族生吞周边数十部族靠的不是武器装备。
他们的心是齐的。
卢象升和老爹边走边聊,一个进士老爷,在老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在边上……
一群官员准备拜见进士老爷……
“怂蛋,当初我哥娶我嫂子的时候腰杆挺的直直的,这个怂蛋蛋,见了我倒是乖巧起来了,这样说来我比我哥厉害呢……”
“哎呀,昏昏,那是鸡屎,你快吐出来……”
“完了,完了,还是面糊糊状的糖鸡屎……”
闷闷的碎碎念,在两个小的咿咿呀呀的笑声中被风带走……
……
余令的心其实也不强大。
来财往总兵府领进来了一个粗汉,这汉子不但看着“有劲”,还写得一手好字。
多嘴一问,人家竟然是万历年间的武举人。
武举人很难考,也有童子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录取率低不说,还不遭人待见。
不但文学要过关,骑射也要强。
被来财领进来的武举人叫贺人龙。
知到这个人的时候,余令的心猛地哆嗦了一下。
贺人龙姓贺但和榆林贺家没关系,人家是米脂人。
他的家族祖上是西北地区的边军世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没落了。
“你这武举人混的这么惨”
贺人龙低着头恭敬道:
“大人有所不知道,武举人有考核制度,要去兵部考核,不去的或是考试不合格的就会降,我就是被罢免的!”
“你没去么”
“我去了,可那兵部的小吏要的太多了,我没钱给,到最后他们认为我没去考核,我气得跑回来了!”
“真惨!”
“所以想在大人手底下混口饭吃,大人信得过小的就把小的留在这里,信不过让我去放哨我也可以的!”
“敢杀鞑子么”
“小的没机会!”
余令笑道:“不可能吧,你的这身板一看就是厉害的!”
“小的不想给人当家丁....”
余令懂了,这是一个有坚持的人。
“我给你钱,你去挑一个你的小队,做的好我一直支持你,做不好,你就继续当个文吏吧,一年六两银子!”
“当真”
“我余令也是军户!”
贺人龙咧着嘴笑了,先前他是真的害怕余令嫌弃自己。
因为自己经历过太多嫌弃了,出门在外他都不敢说他是武举人。
如今余令的这句“我也是军户”贺人龙便放下了心。
因为军户也很丢人。
大明军户考科举当官的不少,但在当官后没有人会把自己曾是军户说出来。
贺人龙的担忧其实就是大明武举人的缩影。
大明的武举始于弘治六年,自它面世开始,它就一直始终笼罩在文举的阴影下。
被文官笑称为"粗鄙武夫"!
武举人考文科无可厚非,武举的本意就是为军中贡献基层武官的。
成为基层将领,识字是必须的,看懂军报也是必须的。
可武举的考试却是文官指定的。
"先以策论为去留,再以弓马为高下",也就说你策论写的不好,你就是吕布在世都不行。
这么搞直接就把武举搞废了。
因为“先以策论为去留”,所以选拔出来的武举人很擅长纸上谈兵。
真正能征善战者反而是那些世袭军职的子嗣。
其次就是录取率极低。
文人科举考试录取率低的令人发指,武举更是发指中的发指。
看朝堂上官员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内阁里没有一个是武举人出身的。
大明这么大,可给武举人的职位却是少之又少。
贺人龙很开心,没想到一来镇北台就得到了机会。
既然余大人要看看自己的本事,那自己自然要露一手。
自己可不是那些纸上谈兵的假武举。
如意支出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贺人龙。
贺人龙拿着银子就走了,他要去找他的好兄弟牛成虎等人。
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来干大事。
贺人龙准备去问问老马,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武举人出身。
不过人家现在混得好,在一名巡抚手下为中军官。
先前还羡慕,如今不羡慕了。
中军官名字听着挺霸气,其实就是巡抚直属卫队的安保人员。
自己现在混到了榆林卫镇北台,可组建自己的小队,比给人当护卫强多了!
“他马世龙一年的俸禄有一百两么”
贺人龙喜滋滋的走了,本想混个抄录文书的活儿,没想到见到了总兵。
总兵的弟弟这名字起得真好,叫来财!
总兵余大人莫不是叫来福
如果家里多个兄弟岂不是叫来运
贺人龙晃了晃脑袋,他觉得自己脑子想太多了。
总兵是状元郎,不可能有这么土气的名字。
狗来财……
贺人龙这找到了第一个兄弟,也消失了十两银子。
“龙哥,牛成虎和那些流寇走的近,说起话来匪里匪气的,万一惹得来财哥不喜欢,惹得总兵不喜欢咋办”
贺人龙想了想,认真道:
“如果他敢对财哥大声说话,我捅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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