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的加密电话在三分钟后打了进来，比预定的行动时间晚了十二分钟。
电话那头没有废话，只有三个字。
“他们跑了。”
顾沉嗯了一声。
“服务器数据在五分钟前被彻底物理销毁，他们撤得干干净净，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的行动，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猎鹰的声音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恼火。
“知道了。”顾沉挂断电话。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次的失败，比任何一次抄袭指控都更让人心寒。
刀子从背后捅了过来。
“现在不是追查谁是内鬼的时候。”苏晚先开了口，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对方既然敢把计划书公开，就是要让我们内讧，让我们互相猜忌，让这个刚刚成立的联盟从内部瓦解。”
顾沉走到她身边，“我明白。所以，我们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默的号码。
“李默，是我。帮我个忙，我需要你的人，秘密监控几个Ip地址和通讯数据。名单我稍后发给你，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电话那头的李默只回了两个字：“收到。”
挂了电话，顾沉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陈局，是我，顾沉。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对，查几个人，我需要他们最详细的背景资料，尤其是近半年的海外账户往来和直系亲属情况。”
第二天上午，“华夏原创保护联盟”的紧急视频会议准时召开。
屏幕上，王中军、于东、王长田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件事，简直是奇耻大辱！”王中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计划如此周密，竟然会提前泄露！这说明我们的队伍里，有蛀虫！”
于东扶了扶眼镜，“老王，先别动气。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对方已经有了防备，我们手里最大的牌打出去了，却打了个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位的苏晚和顾沉身上。
苏晚的表情很平静，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各位前辈，计划失败，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做好保密工作。”她先是把责任揽了下来。
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这未必是坏事。至少，让我们知道了敌人的强大和狡猾。他们能渗透到我们核心层，说明这场仗比我们想象的更难打。”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建议，联盟暂时停止一切针对性的行动。我们把精力全部转回内部，做好防御。李默先生的‘数字指romb区块链版权系统’今晚就会上线第一个测试版，我希望联盟所有成员公司立刻开始接入，把我们手里所有的项目，从创意到剧本，全部录入系统，生成‘数字指纹’。”
“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先把自己的家底保护好，再谈进攻。”
她的话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最终大家同意了苏晚的提议，偃旗息鼓，转入防御。
会议结束后，李姐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声音里满是焦虑。
“苏晚，顾沉！你们俩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算了？内鬼不抓出来，我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姐，”顾沉的声音很稳，“抓内鬼的事情，我们自有分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三天后，顾沉收到了两份加密文件。
一份来自李默，是七人群里另外五人的网络活动分析报告。
另一份来自陈局，是五个人的详细背景调查。
顾沉和苏晚在书房里，把两份报告并排放在桌上，逐一比对。
王中军，于东，王长田，李姐。
这四个人，无论是资金往来还是社会关系，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他们的所有愤怒、担忧和反应，都符合一个正常生意人的逻辑。
最后，目光落在了张律师的档案上。
张弛，四十五岁，业内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为人正直，口碑极好。
他的档案几乎完美无缺。
除了一个地方。
李默的技术报告显示，张弛的手机在计划发布前二十分钟，向一个经过加密的海外卫星号码，发送过一个仅有1kb的数据包。
而陈局的报告里，一行小字标注着：张弛独女，张晓雅，十九岁，就读于伦敦艺术大学，三周前，在伦敦遭遇一场“意外”车祸，轻微脑震荡，肇事车辆逃逸，至今未找到。
苏晚的手指轻轻点在那行小字上。
“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下午，京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茶馆。
张弛律师独自坐在包厢里，面前的茶已经凉了。
当包厢门被推开，看到走进来的是苏晚和顾沉时，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苏导，顾老师。”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要站起来。
“张律师，坐。”顾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和苏晚一起在他对面坐下。
没有人说话，包厢里的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最终，是苏晚打破了沉默。
她将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轻轻推到张弛面前。
是张晓雅在伦敦的入学档案和一张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得阳光灿烂。
“你女儿很漂亮，笑起来很像你。”苏晚的语气很柔和。
张弛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那张照片，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住了脸。
“我们不是来追究你责任的。”顾沉开口，“为人父母，我们能理解你的选择。”
张弛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下一次，晓雅遇到的就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了。”他从指缝里挤出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我别无选择……我真的别无选择……”
“不，你有的。”苏晚看着他，“你妥协一次，他们就会逼你妥协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你所有的价值都榨干，然后像一块破布一样扔掉。到那个时候，你和你的女儿，才会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张弛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现在，你有一个新的选择。”苏晚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不是继续做他们的棋子，而是成为我们的卧底。”
“把他们给你的所有指令，都告诉我们。然后，按照我们给你的剧本，演给他们看。”
“他们想看我们内讧，我们就演一场最精彩的内讧给他们看。他们想让我们互相猜忌，我们就把猜忌的对象引到他们希望的地方去。”
“张律师，你是最顶尖的律师，我相信，你也是最顶尖的演员。”
张弛愣愣地看着苏晚，又看看旁边沉默却眼神坚定的顾沉。
他看到了另一条路。
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光明的路。
他擦干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该怎么做？”
北京电影学院，标准放映厅。
李想的《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迎来了它的首映礼。
当片尾字幕升起，窦唯那迷幻而悲凉的配乐响彻全场时，整个放映厅里鸦雀无声。
足足过了十几秒，雷鸣般的掌声才轰然炸响。
穿着借来的西装，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的李想，被导演系主任推上了台。
他看着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看着那些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同学和影评人，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谢谢……谢谢大家。”他哽咽着，“一年前，我以为我的电影梦已经死了。是苏晚导演，是远航者基金，他们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他们告诉我，才华不应该被践踏，梦想值得被守护。”
“今天，我站在这里，我想告诉所有和我一样，还在默默坚持的年轻创un作zhe者，请不要放弃。因为真的会有人，愿意为你点亮一盏灯，为你撑起一把伞。”
说完，他朝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放映厅的最后一排，黑暗的角落里。
苏晚和顾沉并肩站着。
顾沉递给苏晚一瓶水，“你看，你救下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苏晚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她觉得这几个月来所有的疲惫和凶险，在这一刻，都值了。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那支单独存放的加密手机，极轻地振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点亮屏幕。
一条来自未知源头的加密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送者的Id是两个字：暗影。
信息内容更简单。
“一场不错的烟火。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以为《远航者》是你的胜利？那只是我们丢给你的一块糖，让你尝尝甜头而已。”
“苏晚导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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