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的家隐藏在城北一片老式学者住宅区内,红砖小楼被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半掩着,仿佛与世隔绝。当林薇和沈哲按响门铃时,已是次日黄昏时分。
开门的是李教授本人——一位银发整齐梳理,穿着熨烫妥帖的衬衫和羊毛背心的老人,虽已年过七旬,眼神却依然锐利清澈。
“林薇,好久不见。”他和蔼地拥抱了从前的学生,然后转向沈哲,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这位就是沈先生吧?请进。”
屋内是典型的老学者居所,四壁书架上塞满了各种语言的学术着作,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客厅中央摆放的一套复杂电子设备——多导生理记录仪、脑电图机,还有几台沈哲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听说你们遇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李教授示意他们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林薇在电话里简单提了一下,但我想听你们亲口描述。”
沈哲和林薇交替叙述了各自的经历:重复的梦境,凭空出现的骨雕,身体的异化,老周的信息,以及周明和苏晴的可怕变化。在整个叙述过程中,李教授始终安静聆听,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当沈哲展示那枚骨制指环时,李教授戴上一副特制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在一个放大镜下仔细观察。
“惊人的工艺。”他喃喃道,“这些纹路...不是雕刻出来的。”
“什么意思?”林薇问。
李教授抬起头,眼神异常严肃:“这些纹路不是用工具刻在骨头表面的,而是从骨头内部自然形成的,就像树木的年轮或者指纹。”
沈哲感到一阵寒意:“这怎么可能?”
“在正常条件下,当然不可能。”李教授站起身,走向他的设备,“但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种能够操纵生物矿化过程的力量呢?”
他示意沈哲坐下,然后开始在他头部连接脑电图电极:“我想记录你下一次梦境发作时的脑波活动。林薇告诉我,你的梦境通常在凌晨三点左右出现?”
沈哲点头,有些不安地看着那些电极:“你认为这是什么?某种集体精神病?神经系统疾病?”
“我更倾向于它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生物现象。”李教授调整着设备参数,“人类历史上,有许多被归类为‘超自然’的现象,后来都被证明是罕见的自然现象或生理过程。”
他回到座位,十指交叉放在膝上:“你们听说过‘延伸表现型’概念吗?”
两人摇头。
“简单来说,基因不仅控制生物体自身的发育,还可能通过生物体的行为影响外部环境。”李教授解释道,“比如河狸筑坝,蜘蛛结网。我在想,是否可能存在某种...信息感染,能够跨越个体边界,影响多人的神经系统和行为模式。”
沈哲皱眉:“你是说,像病毒一样的思想?”
“更准确地说,像朊病毒一样的结构性信息。”李教授指向那枚指环,“某种能够重组生物组织的模板信息,通过梦境和这些骨雕作为载体传播。”
林薇思考着这个假设:“所以周明和苏晴的身体变化,是一种...信息引导的生物重构?”
“可能性之一。”李教授点头,“另一个可能性是,我们面对的是某种尚未被科学记录的共生生物。这些骨雕是它的...孢子或者种子,而你们的梦境是它影响宿主的方式。”
沈哲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小指:“它想要什么?”
“所有生物的基本驱动力都是生存和繁殖。”李教授严肃地说,“如果这是一种生物,它可能在寻求某种形式的复制或传播。如果这是一种信息模式,它可能在寻求完整表达。”
他调出电脑上的一个模型:“我分析了林薇提供的周明和苏晴的医学影像。他们身体的变化遵循着精确的数学规律,就像某种生物版本的折纸术——骨骼和组织在按照特定蓝图重新折叠。”
就在这时,沈哲的手机响起。是陈俊。
“沈哲,你绝对不会相信!”陈俊的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我找到线索了!关于那些骨雕的来源!”
“什么线索?”沈哲打开免提,让林薇和李教授也能听到。
“记得我拍的那些指环照片吗?我发给几个古董圈的朋友看,其中一人认出了这种风格。”陈俊语速飞快,“他说这与一个即将举行的私人拍卖会上的某件拍品风格相似。拍卖会明晚举行,只限邀请参加。”
“什么拍品?”沈哲追问。
“一套据说是明代的神秘工具,叫做‘千骨匠的刻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沈哲与林薇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拍卖会在哪里举行?”沈哲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城东的‘雅集轩’,明晚八点。”陈俊回答,“但我朋友说,要进入需要邀请函,而且审查极其严格。”
挂断电话后,沈哲转向李教授和林薇:“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李教授的表情异常凝重:“‘千骨匠的刻刀’...我在一些极为冷门的文献中见过这个名称。传说这是一套能够‘雕刻命运’的工具,最后一次有记载的出现是在明末。”
他快步走向一个上锁的书柜,取出一本皮革封面的古旧笔记,翻到某一页。上面是一幅手工绘制的插图——一套摆放整齐的雕刻工具,旁边用繁体字写着“千骨匠之器”。
“根据这份18世纪的记录,这套工具与一系列奇怪的死亡事件有关。”李教授指着插图下方的文字,“所有接触过它的人,最终都会开始雕刻人骨,然后他们的身体会...逐渐骨化。”
沈哲感到喉咙发干:“骨化?”
“字面意思。”李教授点头,“他们的软组织会逐渐钙化,最终变成活生生的骨雕。记录中最后一位受害者被描述为‘一具仍在呼吸的骨架’。”
林薇脸色苍白:“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极其罕见的进行性骨化性纤维发育不良,但那是一种遗传疾病,不会传染。”
“除非导致这种病症的是一种可传播的病原体。”李教授严肃地说,“或者...是一种能够重组生物结构的信息模式。”
沈哲思考片刻,然后坚定地说:“我必须参加那个拍卖会。如果那套工具真的存在,它可能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林薇立即反对:“太危险了!如果那套工具真的是这一切的源头,接触它可能会加速你的异化过程。”
“但如果它能提供答案呢?”沈哲反驳,“我们现在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而这可能是唯一的光源。”
李教授沉思良久,最终开口:“沈先生说得对,风险虽大,但可能是必要的。不过,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他走向另一个柜子,取出三个小巧的装置,像是高科技手环。
“这些是生物监测器,可以实时监测你们的生命体征和神经系统活动。”他解释道,“如果你们接触那套工具,我想记录下它对你们生理状态的影响。”
他又取出几个小瓶:“这是高浓度的钙离子螯合剂,理论上可以减缓异常钙化过程。如果感觉身体出现异常变化,立即服用。”
最后,他郑重地看着沈哲和林薇:“如果那套工具确实是这一切的源头,我建议不要试图获得它,而是...摧毁它。”
“摧毁一件可能是无价之宝的古董?”林薇惊讶地问。
“如果它确实是一种致命的生物或信息载体,那么从公共卫生角度,销毁它是唯一负责任的选择。”李教授坚定地说。
当晚,沈哲和林薇制定了详细的计划。通过陈俊的关系,他们获得了拍卖会的邀请函。林薇将以富有的医学研究者的身份参加,沈哲则作为她的顾问。
李教授在他们身上安装了监测器,并教他们如何使用螯合剂。
“记住,”在送别时,李教授严肃地告诫,“如果监测器显示你们的神经系统出现异常同步化,或者骨密度急剧变化,立即撤离。没有什么信息值得用生命交换。”
返回医院的路上,沈哲和林薇都沉默不语,各自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在医院,他们查看了周明和苏晴的状况。周明仍处于昏迷状态,但监测显示他的骨密度在持续异常增加。苏晴则时睡时醒,在清醒时刻,她警告他们:
“它在召唤...更多的部件正在完成...我能感觉到它们的脉动...”
她紧紧抓住沈哲的手,眼神恐惧:“明晚...当月亮达到最高点时...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小心...陷阱...”
这句警告在沈哲心中种下了不安的种子。
第二天晚上七点四十分,沈哲和林薇站在“雅集轩”门前。这是一座经过改造的古老宅院,外观低调,内部却极尽奢华。身着旗袍的服务员检查了他们的邀请函,然后引领他们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主拍卖厅。
厅内灯光柔和,约有三四十位来宾,大多是衣着考究的收藏家和古董商。沈哲注意到几个人的举止异常——他们不自觉地按摩着自己的手指、手腕或颈部,仿佛那些部位不适。
“其他被选中者?”林薇低声问,她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沈哲点头,心情更加沉重。
拍卖会开始,几件明清瓷器和书画相继拍出高价。沈哲和林薇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接下来是今晚的特殊拍品——一套极为罕见的明代雕刻工具,据传为传世孤品,‘千骨匠的刻刀’。”
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上台。当盒盖打开时,沈哲感到自己的指环突然变得灼热,右手小指传来一阵剧痛。
木盒内,在深色天鹅绒衬垫上,整齐排列着十二把不同形状的刻刀。它们看似由普通金属制成,但刀刃上却泛着诡异的微光。更令人不安的是,每把刻刀的柄部都雕刻着与沈哲指环上相似的纹路。
“这套工具源自明代,相传为某位不具名的雕刻大师所用。”拍卖师介绍道,“起拍价八十万元。”
竞拍迅速白热化。沈哲注意到,出价最积极的正是那些举止异常的人。他们的眼神狂热,仿佛这套工具对他们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林薇按照计划,也参与了几轮竞拍,但价格很快飙升至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最终,一套刻刀以惊人的二百六十万元被一位面色苍白、手指不停颤抖的中年男子拍得。
当那名男子上台领取拍品时,沈哲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异常弯曲,与自己的情况相似。
“我们得跟他谈谈。”沈哲低声对林薇说。
拍卖会结束后,他们试图接近那名男子,但他已被几位随从保护着快速离开。在混乱中,沈哲只来得及瞥见他手持的木盒——那些刻刀上的纹路正在发光,微弱但确实可见。
失望之余,他们正准备离开,一位服务员悄悄走近,递给沈哲一张折叠的字条。
“那位先生让我交给您的。”服务员低声说,然后迅速离开。
沈哲打开字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明晚子时,老城墙遗址,带来你的骨雕。”
林薇看着字条,眉头紧锁:“这明显是个陷阱。”
沈哲抚摸着自己灼热的指环,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那些刻刀在呼唤他。
“也许是。”他承认,“但这也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当他们走出雅集轩,坐进车内时,沈哲突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眼前闪过一系列快速变化的影像:一座荒废的祭坛,十二个人围成一圈,每人手持一件骨雕,中央是那套刻刀,发出刺目的光芒...
“沈哲?你还好吗?”林薇担忧地问。
沈哲摇摇头,试图驱散那些影像:“它开始了...钥匙正在组装。”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常,但他知道,在表象之下,一场古老的仪式正在悄然进行。而他和林薇,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监测器发出轻微的提示音——沈哲的骨密度和神经活动同时出现了异常峰值。
陷阱已经布下,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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