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剑身,冰冷、死寂,蕴含着让诸天万界都走向终焉的恐怖道则,牢牢地钉在王腾的胸膛。
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混沌气在剧烈翻腾,试图修复,却被那附骨之疽般的寂灭之力死死缠绕、抵消、侵蚀。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瞬,那源自青铜灯的绿色鬼火诅咒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入他的神魂,冻结他的道念,与体内的寂灭剑气里应外合,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王腾!”叶凡怒吼,目眦欲裂,万物母气鼎不顾一切地爆发,玄黄气如海啸般奔涌,暂时将周围大片人偶冲开,他想要冲过去,但那持枪与结印的两大寂灭守卫已经冰冷地拦在了前方。
金澜、圣皇子、段德也爆发了最后的潜力,太阳真火、斗战圣法、阴冥古器之光拼命闪耀,想要撕开包围圈。
但人偶的海洋无穷无尽,瞬间又将缺口填补,反而因为他们的急躁,防御圈进一步缩小,险象环生。
持剑人偶眼眶中的猩红光芒稳定而冰冷,它手腕发力,想要将灰色长剑彻底贯穿,甚至搅碎王腾的大道本源。
另外三大守卫也同时爆发杀招,长枪直刺头颅,巨掌覆压天灵,魂刺再化无形风暴,席卷而至!
绝杀!
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然而,就在这意识几乎要被痛苦和寂灭淹没的刹那,王腾那双原本因剧痛而微微收缩的混沌眸子,最深处却猛地燃起了一点难以形容的光焰。
那并非求生欲的火焰,而是一种……恍然、明悟,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冰冷。
“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混乱的战场,“所谓的‘判定’,所谓的‘珍品’……并非基于力量,亦非天赋……”
他猛地抬头,直视持剑人偶那空洞的眼眶,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端坐于无尽维度之外,冷漠“鉴赏”着一切的“收藏家”。
“而是基于……‘可能性’!基于能否在绝对的‘寂灭’中,孕育出超越寂灭的‘变数’!”
“你想收藏的,不是强大的傀儡,而是在毁灭中绽放的、连你都未能完全掌控的……‘奇迹’!”
话音落下的瞬间,王腾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存在,包括那几具拥有接近至尊意志的领头人偶都为之“一怔”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试图逼出胸口的灰色长剑,反而主动松开了所有抵抗,任由那狂暴的寂灭剑意与绿色鬼火的诅咒,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入他的识海深处,冲向他那由始源与归墟构筑的混沌大道核心!
“他想自毁?”段德失声。
“不!”叶凡瞳孔猛缩,他感受到了,王腾的气息在急剧跌落,但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却在破壳而出!
“轰隆隆——!”
王腾的体内,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连绵不绝。
他的混沌大道核心,在那内外交攻、远超极限的寂灭压力下,终于……开始了最终的坍缩与重组!
那缕他之前强行炼化、试图纳入循环的寂灭本源,此刻不再是躁动的外来者,而是成为了催化剂,成为了新生的“土壤”中的一部分!
起源与终结的符文在崩碎,又在寂灭中重新排列组合。
那幅曾经显化的混沌道图,在他体内彻底瓦解,化作最基础的粒子。他的气息变得微不可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持剑人偶的猩红目光闪烁了一下,它感觉到了异常,想要抽回长剑,却发现剑身仿佛被焊死在了王腾的胸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住了!
“多谢……尔等助朕……斩去旧躯壳!”
王腾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截然不同!不再带有任何人类的情绪,冰冷、宏大,如同宇宙本身的律动!
他胸膛处的伤口,那灰色长剑插入的地方,陡然迸射出无尽的光芒!
那不是混沌色,也不是寂灭灰,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仿佛包含一切色彩,又超脱一切色彩的“无”之光芒!
“咔嚓!”
灰色长剑,那由世界哀鸣锻造的寂灭之剑,在这光芒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瞬间布满了裂痕!
“嗡!”
青铜灯盏剧烈震颤,那惨绿色的鬼火疯狂摇曳,仿佛遇到了天敌,光芒急剧黯淡!
“吼?!”
四大寂灭守卫,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惊疑不定的精神咆哮,它们感受到了一种本质上的压制,一种让它们的寂灭道则都感到颤栗的、凌驾于其上的力量正在诞生!
“吾道……将成。”
王腾缓缓抬手,握住了胸膛前的灰色剑刃。
那足以让至尊染血、让大道崩解的寂灭剑意,在他那流淌着“无”之光芒的手中,却温顺得像一条小蛇。
轻轻一捏。
“嘭!”
灰色长剑,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寂灭能量,然后被那“无”之光瞬间吞噬、同化,成为了新生力量的一部分。
他胸口的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是修复,而是……“否定”了伤害的存在!
皮肤光洁如新,仿佛从未被刺穿过。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超越了之前的巅峰,踏入了一个玄之又玄,不可揣度的境界!
周身那汹涌的混沌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静”与“无”。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切物质的起点,也是一切概念的终点。
他即是“有”,亦是“无”。
王腾,或者说,此刻踏入全新领域的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大寂灭守卫。
那目光不再带有战意,只有一种如同看待路边石子般的漠然。
他随手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法则符文的闪耀。
那持枪刺来的守卫,连同它那星辰骸骨打造的长枪,动作骤然凝固,然后从枪尖开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痕迹,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再一挥。
那结印镇压而下的巨掌,以及其后方的结印守卫本体,同样步了后尘,彻底消散,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第三道目光,落向了那释放魂刺的阴影守卫。
阴影守卫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鸣,试图融入虚空,遁入阴影。
但在王腾那“无”之目光的注视下,一切隐匿都失去了意义。
它所在的整片阴影维度,连同它自身,被直接“定义”为了不存在。
转眼之间,四大接近另类成道级别的寂灭守卫,三死一滞!
仅剩的持剑人偶(虽然剑已碎),眼眶中的猩红光芒剧烈跳动,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源于造物对未知、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恐惧。
王腾没有再看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祭坛上的青铜灯盏,以及灯盏后方,那望不到尽头的、陈列着无数“藏品”的黑暗深处。
“收藏家……你的‘秩序’,朕已见识。现在,该你了。”
他一步迈出,脚下虚空生莲,那是由纯粹的“无”之道光凝聚的莲台,托着他,无视了剩余那潮水般涌来的普通人偶,直接走向祭坛。
所过之处,寂灭人偶洪流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纷纷崩解消散,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叶凡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无法理解王腾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是一种本质的跃迁,是生命层次的彻底超越!
之前的王腾虽然强大,依旧能感受到其力量的边界,而现在的他,深不可测,如同深渊,又如同宇宙本身!
“他……成功了?”金澜喃喃,感觉自己的太阳真火在那“无”之光芒面前,都显得渺小。
“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道路。”圣皇子握紧了乌铁棍,眼神复杂。
段德则盯着王腾的背影,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就在王腾即将踏上祭坛的瞬间,整个遗迹坟场,猛地一震!
那祭坛上的青铜灯盏,绿焰骤然熄灭。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所有寂灭气息加起来还要浩瀚、还要古老、还要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古神,缓缓苏醒了过来。
黑暗深处,那无数的“藏品”同时发出了微光,仿佛在迎接它们的主人。
一个平静、漠然,不带任何感情,却仿佛由无数世界破灭之音交织而成的声音,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有趣的‘变数’……汝,有资格……入吾‘珍品库’。”
……
遗迹之外,荒芜的星域中。
狠人大帝独立虚空,白衣绝世,鬼脸面具下的眸光,始终平静地注视着那如同宇宙伤疤般的遗迹入口。
她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王腾此行,十死无生。
那遗迹深处的存在,其位格之高,可能触及了真正的仙道领域,甚至更高。
所谓的“收藏家”,其收藏的“珍品”,绝非寻常帝与皇。
她已做好了准备。
再等五百年。
若五百年后,他依旧未出,那便证明,他已然道消,成为了那“收藏家”无数藏品中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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