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底甬道,仿佛巨兽的食道,吞噬着手电筒有限的光柱。空气潮湿冰冷,混合着千年尘封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与硫磺气息。陆九川一行四人,加上林夏及其麾下近十名队员,组成了一支略显臃肿却各怀心事的探索队。
按照四千那套融合了道家秘术与江湖经验的方案,他们装备得如同要去拆解一颗生化炸弹——厚实衣物包裹全身,袖口裤脚用防水胶带缠得密不透风,脸上戴着浸过特制碱水的加厚口罩,每个人身上还都撒了四千提供的、气味刺鼻的朱砂雄黄混合物,活像一群刚从香料堆里爬出来的粽子。
尽管准备“充分”,但凝重的气氛几乎能拧出水来。谁都知道,这次下去,与其说是探索,不如说是用命去试探,只为摸清那“金球”的底细,为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的,真正的行动铺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当林夏小队成员在指定集合点现身时,第一个失控的是曾坤。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冲入人群,不顾对方警惕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每一张面孔,寻找着那个刻骨铭心的仇人——马子龙。
没有!没有那张阴鸷的脸!
曾坤失魂落魄地踉跄回来,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没有他…为什么没有他…”
陆九川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厚实的衣物里,低喝道:“阿坤!冷静点!”
“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曾坤猛地甩头,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在甬道里激起回响,“他马子龙不是老板吗?为什么当缩头乌龟?!他人呢?!”
不远处的林夏冷冷开口,声音如同这地底的寒气:“不用找了。这里,由我负责。”她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带丝毫情绪。
“为什么?!告诉我他在哪儿?!”曾坤不依不饶。
回应他的,只有甬道深处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的呜咽,以及林夏手下们沉默而警惕的目光。其实,在曾坤冲出去时,陆九川就已飞快地扫视全场,确认了马子龙的缺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真怕曾坤见到仇人,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那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们的签证早已过期,在这里,他们是“不存在”的人。
队伍沉默地向深处进发。林夏的人显然被上次的经历吓破了胆,踌躇不前。四千见状,嗤笑一声,主动扛起了探路的责任。“哼,一群怂包!看道爷我的!”他嘴上说得轻松,但陆九川注意到,不知何时,那柄从不离身的千机伞已被他紧握在手,伞尖微微前探,如同毒蛇的信子,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手电光划过甬道墙壁,清晰可见人工开凿的钎痕斧印,斑驳而古老,诉说着当年花剌子模先民在此付出的难以想象的艰辛。在没有机械的年代,仅凭人力在这坚硬的地层中开辟出如此通道,究竟是为了隐藏何等惊世的秘密?这疑问,如同鬼魅,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很快,他们抵达了林夏口中的“出事地点”。无需指引,地面上尚未完全干涸的暗褐色血迹,以及零星分布在甬道两侧墙壁凹槽或地面上的那几个金黄色的球体,无声地昭示着这里曾发生的惨剧。
奇怪的是,这些金球此刻安静无比,六条致命的节肢完全缩回球内,光滑的表面流转着幽暗的金属光泽,仿佛只是沉睡的装饰品,与林夏描述的狂暴形象判若两物。
身处第二梯队的林夏抬手指向那些金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就是那些东西…非常危险。”
陆九川不由得蹙眉,低声道:“不应该啊?以你们团队的实力和装备,怎么会连这种机关都……”
林夏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更深层的忧虑:“这里只是最外围。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再往里会有什么。而且…我们这次带来的人,缺乏应对这种…‘特殊’机关的经验。”她刻意回避了“超自然”之类的字眼。
四千闻言,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他掂了掂手中的千机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切,瞧把你们吓的!区区几个铁疙瘩,还能翻天了不成?看道爷给你们打个样!”
说罢,他竟真的大踏步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金球走去,背影挺拔,步伐稳健,透着一股子江湖豪侠般的自信与勇猛,看得他身后的曾坤和小竹都微微挺直了腰杆。
陆九川却心头一紧,连忙出声提醒:“四千!别大意!小心为上!”
“放心吧老陆!”四千头也不回,声音在甬道里回荡,“天上地下,还没啥玩意儿是道爷我摆不平的!”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们这边倒是信心渐增,但林夏手下那帮人,一见到四千靠近金球,竟齐刷刷地后撤了半步,脸上写满了惊惧,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武器,做出了防御姿态。这过度反应让陆九川一阵无语,心想:隔这么远,那玩意儿还能隔空伤人不成?
四千嘴上说得轻松,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完美诠释了何为“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他并没有贸然用手或千机伞去碰,而是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鸡蛋粗细的硬木短棍,是他在外面一棵树上折断的。他屏住呼吸,将木棍缓缓伸向那安静的金球。
棍尖轻轻触碰球体表面——毫无反应。
他又加了点力,用木棍敲了敲,“叩、叩”——金球依旧沉寂,仿佛只是个实心金属块。
不仅陆九川四人面面相觑,连林夏和她手下们也露出了比他们更甚的疑惑表情,显然,这情况与他们之前的遭遇截然不同。
四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微微侧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地朝后方喊道:“嘿!什么情况?这玩意儿难不成是次品?还是看道爷我气场太足,吓坏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就在他“没”字尾音还未落定的瞬间——
“小心!!” 陆九川的惊呼如同炸雷般在甬道中响起!
四千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听到警告的同时,他握住千机伞伞柄的左手微微一松,让伞身凭借惯性向下滑动一截,旋即再次握紧,改变了持握姿势!同时身体向后微仰——
“噌——砰!”
一道金光快如闪电!那原本静止的金球竟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六条闪烁着寒光的节肢如同狰狞的爪子瞬间弹出,直取四千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四千手腕一抖,“唰”的一声,千机伞应声展开,坚韧的伞面如同一面盾牌,精准地挡在了身前!
金球狠狠撞在伞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四千手臂一麻,脚下蹬蹬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伞面特殊处理的皮革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甬道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四千保持着格挡姿势,凝神静气了几秒,确认没有后续攻击后,才缓缓将千机伞放下一条缝隙,锐利的目光透过缝隙飞速扫视。只见那偷袭失败的金球被反弹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六条尖锐的节肢尚未收回,但似乎因为撞击而有些扭曲变形,不再像之前那样灵活。
机会!
“老陆!铁棍!”四千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陆九川与他默契无比,早在四千格挡时就已经将一根备用的实心螺纹钢棍握在手中,闻声立刻快步上前,将钢棍递到四千手中,低声道:“小心点!”
“退后!”四千接过钢棍,语气不容置疑。陆九川依言后撤几步,紧握电击器,死死盯着那还在微微颤动的金球。
只见那变形金球的节肢正试图缓慢地缩回球内。四千岂能让它如愿?他眼中精光一闪,右手钢棍如毒蛇出洞,快准狠地插入了金球六条节肢的中央空隙处!
果然!就在钢棍侵入的刹那,那原本缓慢回收的节肢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捕兽夹般“咔嚓”一声死死收拢,紧紧箍住了坚硬的钢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钢棍表面瞬间出现了数道深刻的白色勒痕!
“好家伙!劲儿不小啊!”四千咂舌,双臂用力,稳住钢棍。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金球与钢棍较劲的同时,球体底部,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孔悄然打开,一股浓稠如墨、细腻如尘的黑色粉末,顺着被箍住的钢棍,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这粉末黑得异常纯粹,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在昏暗的手电光下,如同一条具有生命的黑色细流,缓缓流淌。
若非四千目力远超常人,用他的话说,是小时候没受手机平板“毒害”,保住了先天元气,绝难发现这阴险的后手!
“屏住呼吸!”四千猛地扭头,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警告意味十足,“老陆!再给我弄点清水来!快!”
他一边喊,一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加厚口罩,确保密封性。陆九川不敢怠慢,立刻解下腰间的水壶,再次上前。而林夏的那些手下,早已躲到了更远的后方,伸着脖子观望,脸上满是惊魂未定,显然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这场人与古老机关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这弥漫着黑色粉末与紧张气氛的幽暗甬道中,惊心动魄地展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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