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出镇武司衙门,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恰好拦在了众人前方的路口。
车帘掀开,无道公子翩然下车,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风姿卓然。
“江兄,留步。”他含笑望来,声音清越。
“锵啷!”
张猛、赵铁柱等如临大敌,腰间兵刃瞬间出鞘半尺。
无道公子却对此视若无睹,他步履从容,来到我面前,坦然一拱手:
“江兄,昨夜之事,我已知晓。今日特来致歉,此等拙劣粗暴之举,绝非我之本意。”
他语气真诚,继续说道:“我欣赏江兄,是欣赏你杯中塑形之理念,欲看你如何在这凉州打造你的‘杯盏’。若我想杀你,会亲自来与你论道,在你理念最辉煌时将其击碎,那才叫美。派些腐尸去做炮灰,徒增笑耳,更是对你我之论的侮辱。”
“此事,乃阁中诡行司某些人,为一己私利,自作主张。”
他轻轻摇头,缓缓道:“我已略施薄惩。今日之后,诡行司麾下,不会再有人因些无聊理由来寻江兄的麻烦。”
我静静听完他这番既像道歉,又像宣告,更似挑战的言论。
“公子言重了。几只苍蝇扰人清梦,拍死便是,何劳公子亲来解释,倒显得在下小家子气了。”
我话锋微转,语气平淡道:“不过,既然公子已亲手清扫了棋枰,你我的‘废墟之约’,江某便更能心无旁骛,安心落子了。只盼届时,公子莫要嫌我这‘杯盏’,太过坚固才好。”
无道公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好啊!江兄果然未让我失望!”
他笑声爽朗,转身便走,月白身影飘然登上马车。
“江兄,静候佳音。我,期待着。”
马车碌碌而去。
张猛长长舒了口气,“娘的,这无道公子,也太邪门了!江兄弟,你跟他……”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一个有趣的对手而已。”
……
回到杜清远在城西租住的小院。
我刚推开院门,身后便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动静。
李长风如同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
“找到了两个目标。”他站在院中,言简意赅,“我去鬼泣城。一月。”
鬼泣城,位于凉州城西百里之外。
那里曾是河西走廊的要冲,如今早已荒凉破败,成了走私贩、亡命徒和各色江湖帮派的天堂,朝廷律法在那里几乎是一纸空文,鱼龙混杂,混乱不堪。在那里消失个把人,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小心。”我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
他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进去后,切断与我的直接联系。”我补充道,“若有急事,通过清远。”
一旁正无聊踢着石子的杜清远闻言,立刻苦了脸:“啊?又是我?天天待在这院子里,闷也闷死了!”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的任务也不轻。从明天起,你就扮演好一个人傻钱多、出来历练的阔少爷,多在凉州城的酒楼、赌场里转转。”
我顿了顿,压低声音:“重点是,想办法打听一下,城里……尤其是通往月泉国那条线上,走私黑晶石的业务,现在是谁在把控。”
杜清远眼睛瞬间亮了,这活儿显然比干等着有趣多了,他立刻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论起怎么当个合格的纨绔,姐夫哥,我可是专业的!”
李长风不再多言,对我们微一颔首,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失在院落中。
……
次日上午,张猛果然带着二科十几号兄弟,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黑石镇。
我早已等候在巡查卫门口,迎上前去,拱手道:“张典吏,各位兄弟,一路辛苦!”
“分内之事,江兄弟不必客气。”张猛大手一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我自然配合,领着他们前往那处已被炸塌的矿洞。
张猛站在安全距离外,指着那片废墟,面色凝重,对随行的文书道:
“记下!歹人凶残,为毁尸灭迹,竟将整个矿洞炸毁,企图掩盖罪行!现场……嗯,邪气残留,经久不散!”
他随即吩咐两名手下:“去,小心清理洞口,看看有无残留证据。”
那两名手下上前,很快就“意外”地挖出了那两具尸傀营弟子的尸体。
“大人!发现两具陌生尸体,衣着怪异,非本地矿工!”手下高声汇报。
张猛上前瞥了一眼,冷哼道:“哼,果然是邪祟余孽!抬走,带回司里仔细检验!”
我适时补充道,“张典吏,此地邪祟之气虽被爆炸震散大部,但阴寒死气已侵入地脉,若不加处理,恐会缓慢渗出,污染水土,长久下去,必会危及附近百姓健康,甚至滋生疫病!”
张猛闻言会意,当即下令:“此地需要阵法净化!”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指了指不远处那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叹息道:“不止矿洞,张兄你看我们这巡查卫所,昨夜被那些鬼东西冲击,损毁严重,都快成危房了。这修缮起来,怕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张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官署被袭,房屋损毁,这必须得重修,而且要修得坚固!这可是关乎咱们镇武司脸面的大事!”
巡查卫这三间土房,看起来有些寒酸,连个像样的办公地方也没有。
屠百城已经表示要“修缮”一下,这笔钱倒不用镇武司来出。
处理完“净化”事宜,我们正准备前往宴席。
就在这时,脚下地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翻了个身。
张猛疑惑地四下张望:“嗯?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我心中微动,淡淡道:“许是远处矿洞又在爆破吧,常有的事。张兄,请。”
屠百城已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设下宴席,作陪的还有碎石会、清水帮、狼牙堂的话事人。
席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张猛代表着官方,接受了地方势力的“敬意”与“配合”。
而各方势力也借此机会,与这位新任的直属上官拉近了关系。
直到日头偏西,张猛才带着微醺的酒意和一众同样满面红光的属下,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
马车里,装着两具无道阁弟子尸体、“勘查记录”、“证人证言”以及一份损失清单与修缮预算”。
我和屠百城站在镇口,刚送走张猛一行人的车队。
一名屠百城手下的心腹就急匆匆跑来,“大当家,东三矿洞出事了!”
屠百城眉头一拧:“慌什么!慢慢说!”
那手下咽了口唾沫:“几个新招来的矿工,在深处挖矿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像是中了邪,眼睛通红,见人就砍,力气大得吓人,已经自相残杀,死了三个了!其他人现在都不敢靠近!”
发疯?自相残杀?
我心中猛地一凛,前夜尸傀袭击,今日矿工发疯……
这黑石山,果然不简单。
屠百城看向我,眼神凝重:“江大人,您看这……”
我立刻道:“走,去东三矿洞看看。封锁现场,在我到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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