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出地平线,窗台上那缕斜射进来的光线落在紫檀匣边缘,缝隙里卡着的守洞兽鳞片纹丝未动。陈智将外衣搭在臂弯的动作已经完成,没再停留。他转身时,叶婉儿正把笔记本推到桌中央,封面朝下压住一张草图——东南缓坡标着红点,线条清晰,墨迹未干。
憋宝人背上布囊,金属轻撞声在屋内回荡了一瞬。三人没说话,各自拎起行装,开门出去。
楼道安静,昨夜偏移的星子早已隐去。他们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声音被清晨的空气吸得干净。走出单元门时,城市边缘的雾气已浓得不像寻常晨霭,灰白一片,横在前方路口,连对面楼宇的轮廓都模糊了。
“方向歪了。”陈智站定,从布囊中取出阴阳判尺。尺身入手微凉,他将其轻点地面,尺尖颤了两下,缓缓指向东南。“不是迷路,是气场被压过。”
憋宝人解开布囊扣,掌心托出静音铜铃。铃无舌,却在他指间微微发烫。他闭眼片刻,睁眼时眉头微皱:“阴流倒灌,界碑被动过。我们得贴阳脉走,不能直穿。”
叶婉儿往前半步,双手结印。玄黄气自膻中穴涌出,顺着经络流转至指尖,一圈淡不可察的光晕在三人周身铺开。她目光穿过雾障,像是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记得这条路。”她说,“老城废道往南三里接野岭,那边有条送魂人踩出来的脊线,能避煞。”
三人依言转向南行。雾随人动,始终压在两侧,不敢逼近光晕范围。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路面由水泥转为碎石,两旁枯树渐多,枝干扭曲如握拳的手指。空气中浮尘凝滞,连风都不流通。
叶婉儿忽然抬手止步。
脚下土地颜色变了,黑中泛灰,草皮呈环状枯败,中心凹陷,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气。她蹲下,指尖轻触地面,立刻缩回。
“死息圈。”她低声说,“踏进去神识会滞住,走不出来。”
憋宝人反应极快,抓起一把避影砂撒向外围,砂粒落地即燃,幽蓝火线划出半弧,腐气被隔在圈外。火光映着他眉骨下的阴影,眼神沉稳。
陈智拧开光尘瓶盖,探向空中。瓶内蓝光忽明忽暗,频率紊乱,记录下游离怨念的波动轨迹。他对照记忆中的地形,迅速标出一条绕行路线。
“右侧山脊。”叶婉儿站起身,指向远处一道低矮岩脊,“前世我跟着引魂使走过一次,那是偏道,专为避主煞设的。现在应该还能用。”
三人改道攀坡。岩层松脆,踩上去有细微崩裂声。爬至半腰,陈智突然按住剑柄,叶婉儿同步收气,憋宝人则将铜铃藏入袖中。前方一块断岩后,残留着一道刻痕——波浪纹叠加三角眼,与混混脚下的划痕同源。
“有人先来过。”陈智说。
“不是一路人。”憋宝人摇头,“这刻法粗劣,像是临时模仿的,没承过力。”
他们加快脚步越过山脊,进入一片荒原。地势开阔,但空气愈发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棉絮里。途中叶婉儿数次停下,以听息术探地脉,确认没有隐藏裂隙。陈智则每隔一段就用拓片复印件比对地面痕迹,防止误入旧阵残局。
临近午时,天色反而暗了下来。云层低垂,不见日影。远处地平线上,一座黑影缓缓浮现。
高墙、门阙、残檐,层层叠叠隐在灰雾之中。匾额倾斜,字迹斑驳,却仍可辨认——丰都。
憋宝人肩上的布囊猛地一震,银网在夹层中自行微张,似有所觉。他立刻伸手压住,低声警示:“别出声。”
陈智迅速收回光尘瓶,将所有外露法器加盖遮灵符。叶婉儿闭目凝神,玄黄气流转识海,驱散那些悄然侵入耳畔的低语——不是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呢喃,断续不清,却带着钩子般的牵引力。
三人放慢脚步,每一步都极其谨慎。百步之外,地面开始出现规则裂纹,呈放射状延伸向城门。裂口深处泛着暗红光泽,像冷却的熔岩。
“鬼城十里内,声动则影随。”憋宝人嘴唇几乎不动,气音擦过喉间,“呼吸也得压住。”
他们贴着裂纹边缘前行,避开所有反光区域。接近城门前的空地时,叶婉儿忽然察觉脚底震动——不是来自地面,而是体内玄黄气在膻中穴处轻微跳动,节奏与某种遥远的脉动同步。
她抬眼望向那扇巨门。门高十丈,漆黑如墨,门环是两只铜首蛇身的异兽,口中衔环,眼窝空洞。左侧门柱底部有一道细缝,宽不过一线,却深不见底,隐约有气流从中渗出,带着铁锈与腐土混合的气息。
陈智单膝点地,用阴阳判尺轻刮地面。尺身剧烈震颤,发出嗡鸣,随即归于寂静。他抬头看向另外两人,眼神凝重。
憋宝人解下木盒,打开暗格,取出一枚带血渍的铜钉——锁魂钉最后一根。他没说话,只是将钉子插入腰带,确保随时可取。
叶婉儿深吸一口气,玄黄气在经络中完成一轮循环。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指尖微曲,做出一个古老的承接手势。这是她在终南观悟出的“承”之诀,尚未真正试用,但此刻,她必须确认一件事。
就在她运功瞬间,门缝中那股气息骤然增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道极细的红线从缝中射出,贴地而行,直奔她足尖。
陈智拔剑出鞘三寸,剑锋挡在红线之前。剑身嗡鸣,表面浮起一层薄霜。
憋宝人左手掐诀,右手已摸到铜铃。
叶婉儿的手还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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