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未散,三息之限仍在燃烧。叶婉儿掌心的裂痕已不再渗热,但她指尖仍压着那道旧伤,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站在真实之中。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割开了沉默:“这香不是计时的,是扰神的。”
陈智目光微动,没有看她,而是盯着那缕笔直上升的细烟。它不偏不倚,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又像在模仿某种呼吸节奏。他体内符力早已沉入丹田,此刻缓缓沿经脉游走一圈,回流时多了一丝滞涩——那是外压侵识的征兆。
“香无影。”憋宝人低声道,将铜炉轻轻放至石阶边缘,炉底裂纹避开烟柱正下方。“真香燃则有气扰地脉,此烟不动风、不染尘,连阴流都不惊,显然是虚设之相。”
三人背靠石栏,围成半圆。他们不再望向使者,也不再紧盯那卷墨色帛书。真正的较量,已从对峙转为内省。
“生关三将,遗魂所化。”憋宝人继续说,“既由前人残念凝形,便有执念可循。我不必胜其力,只须破其执。”
陈智点头:“你主探魂,我来断势。若守将出自旧闯者,其战法必有迹可循。第七阶血痕残留未消,说明不久前有人踏过——未必是败,也可能是‘归位’。”
“归位者不留名,却留影。”叶婉儿接话,“刚才那‘陈’字浮现时,影子是从石缝里爬出来的,不是刻上去的。那是记忆在反噬台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所以这一关,不是比谁更强,而是比谁更清醒。谁先乱了心神,谁就变成下一个守将。”
憋宝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镇魂钉,轻轻嵌入铜炉底部夹层。炉体微震,频率悄然改变,与周围地脉错开半拍。“我进去时会以炉音引路,你们不必出声策应。一旦听见三短一长的震鸣,便是我发现执念源头。”
“你要孤身试探?”陈智问。
“不是孤身。”憋宝人摇头,“是分工。你得留着力气对付死局。那一关考的是因果认知,三问层层递进,稍有迟疑就会坠入轮回井。而婉儿……”
他看向叶婉儿:“心狱最险。禁眼、禁咒、禁外力,等于把我们修行的根本都废了。但正因为规则如此极端,反而可能藏生机。”
叶婉儿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光清明:“若不能用玄黄气护体,那就让它沉入血脉深处,随心跳流转。我不依赖它显形,只借它稳住本心。只要意识不散,恐惧就不能吞我。”
“可万一里面是你最怕的东西呢?”陈智轻声问。
“那就让它出来。”她答得平静,“怕它,它就在暗处;见它,它就成了影子。影子伤不了人。”
三人短暂沉默。远处雾气依旧凝滞,使者未曾言语,但那股压迫感并未减弱。三息香仍在燃烧,烟头尚未分缕,时间仿佛被拉长。
“我们不能一起上。”叶婉儿重新开口,“必须逐阶试探。先由一人轻触第七阶边缘,观其反应,再定进退。”
“我去。”憋宝人说,“我对魂魄波动最敏感,哪怕一丝执念翻涌,我也能察觉。”
陈智伸手按住他肩头:“你去可以,但不能深入。踩上去后立刻后撤,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回应。那些鬼将若真是遗魂所化,它们会认出同类的气息——你一旦停留太久,就可能被拖进记忆回流。”
憋宝人点头,将铜炉系紧于腰侧,右手握牢镇魂铃。
叶婉儿忽然抬手,指尖划过自己左腕,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痕:“若你被缠住,我会以血引气,强行打断连接。但这招只能用一次,之后我的玄黄气会陷入紊乱。”
“够了。”憋宝人说,“一次就够了。”
陈智最后检查了一遍符袋,取出三张镇煞符贴于袖内,又将符剑柄端微露半寸,确保随时可拔。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朝叶婉儿递了个眼神——那是他们多年同行才懂的信号:准备好了吗?
她微微颔首。
计划落定,三人各自调整气息。憋宝人缓步向前半尺,脚尖悬于第七级石阶之上,尚未落下。他的铜炉开始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像是在探测某种看不见的阻力。
“生关由我探路,你远程策应。”他对陈智说。
“死局我主解,你为我护识。”陈智转向叶婉儿。
“心狱我们一起走。”叶婉儿看着他们二人,“规则说不可借外力,但没说不能彼此相连。只要我们气息同步,意念不断,哪怕闭着眼,也能知道对方还在。”
她说完,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陈智与憋宝人随即照做,三人指尖未触,却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们联结。玄黄气、符力、地脉震频,在这一刻悄然交汇。
“香快尽了。”憋宝人低声提醒。
那缕青烟终于出现变化——顶端微微颤动,像是即将熄灭前的最后一丝挣扎。
叶婉儿收回手,目光落在第七阶边缘的血痕上:“我们不是来赴死的,是来改命的。”
陈智盯着那滴血,心中推演已有七十二种破阵可能,但他知道,真正决定胜负的,不是算计,而是谁能守住最初的念头。
憋宝人深吸一口气,右脚缓缓落下。
鞋底触及石阶的瞬间,铜炉嗡鸣骤停。
整个空间仿佛静了一瞬。
紧接着,炉底裂纹中透出一丝红光,一闪即逝。
憋宝人猛然抬头,瞳孔收缩。
他看见了——那滴血正在缓慢移动,沿着石缝,朝他的足尖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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