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旋转的瞬间,金光猛然一跳,随即向内塌缩,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的火苗。三人同时后撤半步,陈智迅速收手,将铜钱握入掌心。指腹触到边缘时,察觉一道细裂已横贯币身,像是某种力量反冲所致。
他低头审视,裂纹极细,却贯穿“乾隆通宝”四字之间,若非亲手持有,几乎无法发现。这枚父亲留下的旧物,从不曾破损,此刻却在接触封印核心后出现异变。
憋宝人已将铜炉置于身前,双手贴住炉壁。古币原本连续嗡鸣,此刻骤然停顿,仿佛被截断了声源。他闭目凝神,耳贴铜壁,捕捉到一丝残余震频——地底脉动仍在,但节奏变了,由原先的三下为组,转为缓慢而规律的单次轻震,每三十六息一次,如同呼吸般稳定。
“它在修复。”憋宝人低声道,“每次闭合周期三十六息,中间有两息间隙,是唯一能探入结构的时间。”
叶婉儿站在原地未动,目光仍锁在地面那道金纹上。符阵轮廓虽已收敛,但她清楚看见,最后闪现的一瞬,线条走势并非纯粹的“忘尘印”,而是夹杂了一笔斜钩,起于第三环转折处,收于东南角交汇点——正是她曾在幽冥引旧符中见过的变体笔意。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悬于金纹上方寸许,没有落下。体内玄黄气自发流转,自丹田升至肩井,再沿臂脉缓行至指尖。当气流触及末梢时,一股微弱牵引自地底传来,与她的气息产生共振。
这种感应极轻微,若非全神贯注,极易忽略。但她确定,封印并未完全排斥她,反而在她靠近时,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她闭眼,重新调动识海中的记忆碎片。那些来自安全谷壁画的画面再次浮现:金莲盛开,梵音低诵,端坐莲台的身影周身环绕符环流转……而在最底层岩壁上,刻着一组完整的封印图谱,其中正有与此处极为相似的符文结构。
她睁眼,低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封印阵。它是‘忘尘印’的进阶形态,叫‘寂灭归元阵’。我见过。”
陈智侧头看她,没说话。他知道她不会无故开口,更不会在关键时刻出言扰乱判断。
憋宝人睁开眼,望向她:“你能认出运行轨迹?”
“不能全部。”她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它的节奏。每一次闭合,都是一个完整的循环。如果能在它开启的瞬间,顺着它的流向注入对应频率的气息,或许可以避开反噬。”
“可我们不知道怎么开。”陈智接话,“刚才铜钱触发反应,结果是封印收紧。说明它识别外来物为威胁。”
“那就不能用外力。”叶婉儿说,“只能等它自己打开那一瞬,顺势而入。”
憋宝人点头:“两息间隙,必须精准把握。差一丝,都会惊动深层禁制。”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进入位置。叶婉儿退后半步,双掌交叠置于胸前,开始调整呼吸节奏,使体内玄黄气与地底脉动逐渐同步。她不敢贸然催动,唯恐气息波动过大,提前引发排斥。
陈智移至左侧,单膝半蹲,手按剑柄。剑未出鞘,但他已将一丝符力注入剑格,随时可爆发截断异常能量涌动。他盯着地面金纹的每一丝光流变化,眼角余光扫视四周,防备任何突发扰动。
憋宝人盘坐右侧,铜炉横放膝上,双手扶稳炉体。他以指甲在炉壁轻划,记录每一次震动间隔。第一轮静默期到来时,他低声报出:“静默开始。”
叶婉儿立刻感知,地面金纹的排斥感减弱了一瞬,仿佛门户微启。她指尖微动,却没有动作。时机太短,不足以尝试破解。
第二轮,依旧如此。
第三轮,憋宝人再度开口:“还剩七息。”
叶婉儿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下移,距金纹仅半寸。她以玄黄气为引,在空中临摹符文起笔走势——一道逆向弧线,自右向左,末端微微上挑。
就在笔意完成的刹那,体内玄黄气猛然一震,像是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她心头一紧,立即收回气息,但那一瞬的感应已足够清晰:这符文,确实与她所学同源。
“我能试。”她说,“但它会识别身份。一旦判定我不是‘应入者’,禁制会立刻封闭。”
“有没有办法让它误判?”陈智问。
“没有。”她摇头,“它不认伪装。只认本源气息。”
“那就只能赌一次。”憋宝人沉声说,“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要等多久。”
叶婉儿沉默片刻,再次抬手。这一次,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轻落在金纹起始点上。
触碰的瞬间,金光骤然亮起,沿着符文轨迹疾速流转。她感到一股强大阻力自地底涌来,试图将她的气息弹开。她咬牙坚持,玄黄气缓缓渗入纹路,顺着原有流向推进。
金光流转速度加快,整个符阵开始发光,轮廓清晰显现。她能感觉到,封印正在识别她的气息,判断是否匹配。
时间仿佛拉长。三十六息的周期即将结束,下一波闭合即将到来。
憋宝人紧盯炉壁震动,忽然低喝:“三息!”
叶婉儿猛然加力,玄黄气如潮水般涌入。金光暴涨,符阵中央出现一个模糊漩涡,像是门户将启。
但就在此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如同钟磬被重击。金光剧烈震荡,符阵边缘开始收缩,明显要强行闭合。
陈智立刻起身,剑气蓄于掌心,准备随时切断能量回路。憋宝人也将铜炉推向前方,以炉体吸收反冲之力。
叶婉儿却未退。她左手迅速结印,右手仍按在符纹上,强行维持连接。她感到手腕旧伤处一阵灼热,血液似乎在皮下沸腾。但她知道,这是共鸣的征兆,不是排斥。
“它在回应我!”她急声道,“别打断!”
憋宝人立即抬手示意陈智暂缓。两人屏息凝神,注视着地面变化。
金光仍在震荡,但漩涡未散。相反,在叶婉儿气息持续注入下,符阵中央的光流开始逆转,由原先的顺时针,缓缓转为逆向运行。
这是一个关键变化。意味着封印系统正在重新评估接入者身份。
三十六息周期结束,新一波闭合启动。然而这一次,金光没有完全收回,而是停留在半开启状态,漩涡缩小,但未消失。
“成了?”陈智低声问。
“还没有。”叶婉儿喘息,“它还没确认。只是……暂停了判定。”
她抬起左手,看向手腕旧伤。血迹正从衣袖边缘渗出,滴落于地。一滴鲜血恰好落入符阵交汇点,瞬间被吸收,金光微微一颤,随后,整个阵图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像是某种认可。
憋宝人立刻察觉铜炉内的古币开始缓慢转动,频率与地底脉动一致。他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它接受了部分验证。入口还没开,但防御松动了。”
叶婉儿收回手,指尖微颤。她感到一阵虚脱,像是耗尽了某种内在力量。但她眼神清明,没有退意。
“下一步,”她说,“得有人走进去。”
陈智看着那尚未完全展开的漩涡,眉头紧锁:“现在进去,会不会触发残余禁制?”
“不会。”憋宝人盯着铜炉,“炉子在共振。说明通道已经允许通行,只要不携带敌意气息。”
三人对视一眼,无声达成共识。
叶婉儿上前一步,正要抬脚。
憋宝人忽然伸手拦住:“等等。”
他指着符阵边缘一处细微裂痕——那是刚才金光震荡时留下的痕迹,极不起眼,若非贴地细察,根本无法发现。
“这里破了。”他说,“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动过的。”
陈智蹲下查看,发现裂痕内部有极淡的灰烬残留,像是某种符纸燃烧后的余烬。
“有人先来过。”他声音冷下来,“而且,用了别的方法强行触阵。”
叶婉儿盯着那道裂痕,忽然意识到什么:“如果他们已经试过,为什么入口没开?”
“因为封印只认一种方式。”憋宝人缓缓道,“硬闯只会让它锁得更死。”
他抬头,望向叶婉儿:“你是唯一能打开它的人。”
夜雾低垂,风声匿迹。地底脉动如钟摆般敲击着时间的边界。叶婉儿站在符阵前,一脚悬于漩涡之上,另一脚仍踏实地。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金光拉长,投在断裂的石柱上。影中之人,手持莲花,背对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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