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下方的齿轮声持续传来,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唤醒。三人僵立原地,脚下震动渐强,岩壁上的刻痕开始泛出微弱红光,一处处铃形凹槽如同沉睡的脉搏,正缓缓复苏。
陈智将剑插进裂缝稳住身形,左手迅速搭上叶婉儿手臂。她身体轻得几乎没重量,呼吸浅而急促,指尖冰凉。他不敢看她的脸,只用力握紧,借力支撑两人前行。
憋宝人收起铜炉,五指贴上岩壁。掌心传来细微震颤,那是器物与地脉共振的独特节奏。他闭眼感知片刻,忽然侧身,低声道:“左边三步,避开那道裂纹。”
叶婉儿咬牙挪动,右脚刚抬起,地面一处凹陷骤然亮起红芒。她反应极快,指尖在空中划出半道符形,残存玄黄气凝聚成丝,轻轻一点——符意落下,红光如遇寒霜,瞬间熄灭。
“走。”她说,声音沙哑。
三人改用短停快进的节奏,每听齿轮声减弱,便疾行数步。通道两侧的刻痕越来越密,排列方式似有规律,每隔九步必有一处凹陷,形状如铃。那些凹槽内壁隐隐渗出黑气,但尚未激活。
憋宝人突然停下,右手猛地按住胸口。铜炉虽已收起,可炉底裂痕带来的反噬仍在蔓延,一股阴流自经络逆冲而上。他咬破舌尖,以痛压乱,额头冷汗滚落。
“前面……有变。”他喘息着,“整条通道在偏移,方向正在调整。”
话音未落,脚下石板猛然一斜。三人齐齐前倾,陈智反手撑地,剑刃刮过岩石发出刺响。叶婉儿踉跄扑倒,手掌按在一块浮雕上。那是一幅残缺经文,字迹扭曲,却让她心头一震。
她认得这笔意。
前世师门禁典《净业真解》中的起首章,正是如此写法。而这经文末尾,隐约勾勒出一个莲台轮廓。
“不是陷阱。”她抬头,目光穿过幽暗,“是引路。”
前方尽头,一道光悄然浮现。
起初只是缝隙中透出的一线金晕,随即扩散开来,无声无息驱散黑暗。没有火把,不见灯盏,那光仿佛从石头里长出来,柔和却不容忽视。空气中的甜腥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清润入肺,令人神志微松。
憋宝人立刻警觉:“别吸太深。”
他咬破指尖,弹出一滴血珠。血落地未散,反而凝成细线,微微颤动后指向左侧阴影带。
“引心雾。”他低声,“诱人心神,使人忘戒。”
陈智屏息,扶着叶婉儿缓步后退半尺。可就在此时,她胸前那张残符忽然发烫,紧贴肌肤的位置像被阳光照透。她怔了一下,抬手抚上符纸。
那是“见圣令”的余痕,唯有面对真正佛门圣迹才会共鸣。
“光不是毒。”她说,声音轻却坚定,“我们走中间。”
三人对视一眼,再无犹豫。沿着中央光路前行,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临近出口时,岩壁上的刻痕忽然全部亮起,红光交织成网,仿佛最后的检验。叶婉儿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玄黄气注入双足,跨出通道刹那,口中默念一句古咒。
红光骤敛。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半地下石殿静静矗立,穹顶由整块黑岩凿成,表面镶嵌星点银砂,宛如夜空倒悬。正中央,一尊高达三丈的地藏菩萨石像盘坐莲台,手持锡杖,双目微垂,面容慈悲至极。整座像体由黑玉雕琢而成,通体流转温润金光,每一寸纹理都似蕴藏着经文真意。
三人甫一踏入,便觉灵魂深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
叶婉儿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那不是恐惧,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久违的归属感,仿佛漂泊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故土。
陈智单膝触地,想站起,却发现全身筋骨如被锁住。他咬牙,调动体内残余符力,三次深呼吸后,终于缓缓直起身。可脊背依旧弯着,像是无形中有种力量在压制。
憋宝人手中铜炉忽然自行开启,炉盖弹开寸许,内部残灰竟缓缓移动,自行排列成六个古字:南无地藏菩萨。
他瞳孔一缩,立即合拢炉身,双手死死扣住炉柄。可那股力量并不强求,只是温柔环绕,不侵不扰,却让人无法抗拒。
三人静默良久。
叶婉儿率先叩首,连行三礼。每一次额头触地,体内残伤便似被轻轻抚过,剧痛稍减。她不再试图抵抗,任由那股气息洗涤身心。
陈智站在右侧,右手仍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已不再颤抖。他知道,这里不需要战斗,只需要敬畏。
憋宝人闭目调息,凭借多年憋宝经验感知四周。这殿中无煞气、无邪意,就连空气中流动的能量也纯净得近乎透明。他确认了——这不是幻境,不是陷阱,而是真正的圣域。
他们走到了。
三人并肩站立于像前三尺,双手合十,不再言语。环绕周身的力量温和而深远,像春日暖阳照进冻土,悄然融化所有疲惫与创伤。
叶婉儿仰头望着菩萨低垂的眼眸,心中一片澄明。她知道,真正的祈求还未开始,但她已准备好。
陈智的目光扫过莲台基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风化严重,依稀可辨:“破生死关者,方可近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裂伤仍在渗血,染红了剑柄。可那血滴落在地上,并未扩散,而是凝成一点,微微发亮。
憋宝人忽然睁开眼。
他感觉到铜炉底部那道裂痕,正在缓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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