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与水泥路面摩擦的声响还在耳边,憋宝人盯着那道逆向的彩虹,瞳孔收缩。水雾中的光弧从外向内弯曲,像是被某种力量反向牵引。
陈智立刻转身,右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洒水车驶过的整段路面。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湿痕,又凑近鼻尖嗅了嗅。水是普通的自来水,没有阴气残留,也没有符火灼烧后的焦味。他站起身,朝憋宝人摇头:“不是幻术,也不是灵体投影。”
叶婉儿站在两人之间,掌心贴着胸口的残炉碎片。她能感觉到那片金属不再发烫,但表面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她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步。
“别停。”她说,“越是看起来正常的地方,越不能停下看。”
三人重新迈步。公路逐渐宽阔,路边的绿化带出现锈蚀的路灯杆,电线垂落如断骨。远处城市轮廓清晰起来,楼宇之间的空隙里飘着薄雾,早班公交开始穿梭,喇叭声零星响起。
进入城区时,天已全亮。街道两侧店铺陆续开门,卷帘门哗啦啦地升起,早餐摊冒出白烟。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走过路口,红绿灯按时切换,一切如常。
可他们知道不对。
路灯本该熄灭,却仍有几盏亮着;广播里播放的是十年前的本地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平稳清晰,内容却是早已更正的旧消息;街角报亭的报纸日期停留在三天前。
憋宝人不动声色地取出铜炉,用指节轻叩三下。炉身发出低频嗡鸣,短促而稳定,说明周围没有大规模邪祟聚集。他将炉子收回袖中,低声说:“不是陷阱,是试探。”
陈智点头。“有人想让我们觉得这里不对劲。”他压低声音,“但我们不能让普通人察觉异常。”
叶婉儿摘下发绳,把长发扎起,动作利落。她脱下外袍翻了个面再穿上,颜色由深灰变浅灰。陈智也解下腰间显眼的符袋塞进背包,憋宝人则把铜炉藏进夹层衣袋,只露出一角布纹。
他们调整呼吸节奏,脚步放慢,混入上班人流。经过一家便利店时,玻璃门自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问好。声音自然,眼神清明,没有被操控的迹象。
“暂时安全。”憋宝人走进店内,买了三瓶矿泉水。付款时,他故意多给了一枚硬币,观察对方反应。收银员立刻提醒找回,语气平常。
走出店门,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表层秩序还在。”陈智说,“但底下动过了。”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两条主街,拐进一条老旧巷道。两侧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居民楼,外墙斑驳,晾衣绳横七竖八。他们的暂居之所就在二楼,一扇绿色铁门后。
叶婉儿率先上楼。钥匙插入锁孔前,她停顿了一下。门框边缘的灰尘分布不均,右侧稍厚,左侧有轻微刮痕。她没说话,轻轻推门。
屋内空气滞重,像许久没人开窗。窗帘拉得严实,光线昏暗。她径直走向窗台,手指抹过木沿——左侧积灰薄,右侧厚,明显有人碰过。
陈智走向书架。一本记录符文的手札放在最上层,页角微翘。他记得离开时它是合拢的,且压在一摞资料下面。他翻开那一页,内容未改,但纸张边缘有极细微的指纹油渍。
憋宝人闭目盘坐在客厅中央,双手覆在铜炉上。片刻后,他睁开眼:“地脉波动正常,无人长期潜伏。来的人很快,看过就走。”
“探查。”叶婉儿说,“不是袭击。”
“目的呢?”憋宝人摩挲掌心,那里还残留一点灰黑色渣滓,阳光照着会反光。
“让我们知道——他们能找到我们。”陈智走到阳台,拉开半边窗帘。对面楼顶空无一人,但天线支架上有新鲜脚印压弯了防水层。
屋里陷入短暂沉默。
憋宝人低头看着铜炉,忽然发现炉底刻痕比之前多了两道细线,像是某种标记被激活。他试图用指甲刮擦,纹路却不褪色。
叶婉儿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它在变化?”
“不是现在。”他说,“是从地府出来那一刻就开始了。只是到现在才显现。”
陈智走回来,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写着他们出发前的行动计划,字迹清晰。但他注意到,墨水渗透纸背的深度不一致,某些笔画像是被人用相同笔迹临摹过。
“信息被复制了。”他说,“而且是近距离抄录的。”
叶婉儿将残炉碎片取出来,放在茶几中央。金属接触木质桌面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响,像是共鸣。她没再收回去,而是把它当作镇纸,压住了那本手札。
“接下来怎么办?”憋宝人问。
“先休整。”她说,“但我们不能睡得太沉。”
“我守第一班。”陈智说,“你们轮换。”
没人反对。可谁都知道,真正的休息还没开始。
憋宝人坐在沙发上,慢慢擦拭铜炉表面。叶婉儿靠墙闭目,手指始终搭在残炉碎片边缘。陈智站在门口,盯着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箱,视线不曾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传来孩童上学的脚步声,楼下邻居做饭的油烟味钻进来,电表跳闸的咔哒声偶尔响起。
这些日常的声音本该让人安心。
但他们听得格外仔细。
每一步,每一响,都被记在心里。
叶婉儿忽然睁眼:“我们回来了,可不能像影子一样活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三个闹钟,分别设定间隔两小时的响铃。
“轮流清醒。”她说,“哪怕闭眼,也不能彻底放下意识。”
陈智点头。“等养足精神,我们要把地府里的每一招、每一道符、每一次判断都重新过一遍。不只是复盘,是重构。”
憋宝人摩挲着掌心的灰渣,低声道:“我还得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铜炉上的新刻痕……它是不是在记录什么?”
“明天开始。”叶婉儿说,“天亮前,先睡一会儿。”
三人各自找位置坐下。陈智靠门,叶婉儿靠窗,憋宝人坐中间,铜炉横放在膝上。
房间里渐渐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环卫车洒水的声音。
憋宝人猛然抬头。
水声停了。
可那道逆向的彩虹,正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从外向内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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