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日·荆南各地
春意昂然,但汉军南下的兵锋却比春风更快、更锐利。短短半个月时间,七路汉军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分进合击,席卷荆南七郡。
由于各地郡守、刺史为“勤王”大都带走了麾下精锐,留守的兵力捉襟见肘,汉军所到之处,几乎未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各地文官得知汉军过境秋毫无犯,甚至明确表示暂时不会变动当地官员职位后,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仿佛早已期盼多时,纷纷敞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一些善于钻营的南梁官员,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派出盛大的礼乐队伍,出城三十里,吹拉弹唱,锣鼓喧天,那热烈欢迎的场面,仿佛他们祖上三代就是汉国的忠臣,此刻终于盼来了中央的视察工作组。
然而,在这片近乎传檄而定的“祥和”气氛中,也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的趣事。
湘州州府,长沙城外。
高昂率领的汉军兵临城下,旌旗招展,军容严整。
留守长沙的,是梁武帝萧衍的侄子,长沙太守萧渊明。此人在南梁宗室里堪称“奇葩”,以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辉煌”战绩和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莫名自信而闻名。他既无运筹帷幄之谋略,又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劝谏,却偏偏自封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荆南第一上将”。
高昂面对长沙城的踞守,直接派出手下头号猛将,副将蔡佑前去骂阵,意图激其出战,速战速决。
蔡佑策马来到城下,声如洪钟,按照惯例开始叫骂,言语虽粗俗,但气势十足。正常的守将,在己方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要么选择避战死守,等待援军(如果还有的话),要么审时度势,干脆利落地开城投降。但萧渊明显然不属于“正常”范畴。
他站在城头,听着蔡佑的骂声,非但不怒,反而指着城下那铁塔般的身影,对身边噤若寒蝉的副将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这些北地来的蛮子,一个个长得跟黑熊成了精似的,脑子也不灵光,骂起人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粗话,一点文采和新意都没有,真是粗鄙不堪!”
那副将嘴角抽搐了一下,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暗道:“您是宗室贵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求您别再做傻事了……”
萧渊明见副将不语,更是得意,自觉看穿了北军的“虚实”。他双手叉腰,挺起那并不雄壮的胸膛,朝着城下的蔡佑运足中气,大声喊道:“呔!城下那黑熊精!休得在此狂吠!吵得本将军耳朵都要起茧了!让你家主子派你上来送死吗?不必麻烦!且让你见识见识我‘荆南第一上将’,萧无双的厉害!”(“萧无双”是他自己私下里起的,此刻一激动竟喊了出来)
他身边几个还算有点头脑的属下闻言,脸都吓白了,连忙上前劝阻:“太守!不可啊!敌军势大,蔡佑更是北地有名的猛将,我们应当紧守城池……”
“住口!”萧渊明不等他们说完,便厉声喝断,“尔等贪生怕死,岂知英雄胆略?本将军熟读兵书(他其实一本都没读完),武艺超群(他连弓都拉不满),正要阵前斩将,扬我大梁国威!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众人见他如此,皆知再劝无用,反而可能惹祸上身,只得闭口不言,心中哀叹,眼睁睁看着他要去送死。
萧渊明命人打开城门,自己顶盔贯甲——虽然盔甲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手提一杆装饰意义大于实战价值的长枪,策马而出。来到阵前,他还不忘继续展现他的“上将”风范,用长枪指向蔡佑,大言不惭地嘲讽道:“黑厮!看你长得魁梧,想必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今日遇到本将军,算你倒霉!速速下马受缚,本将军或可饶你一命!”
后方压阵的高昂看到对方主将竟然真的出来了,而且口气如此之大,不禁愣了一下,对身旁的赵贵嘀咕道:“这南梁宗室里还有这等人物?莫非是什么隐藏的高手?老赵,你去提醒一下蔡佑,让他小心应对,别阴沟里翻船。”
赵贵也是一脸狐疑,但还是策马上前,对已经准备冲锋的蔡佑喊道:“老蔡!当心点!这厮口气不小,别有什么古怪!”
蔡佑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但心里并没太当回事。他久经沙场,对手是真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多少能看出些端倪。眼前这位“萧无双”,架势松散,眼神虚浮,怎么看都不像高手。
两马对驰!
萧渊明还在想着该如何漂亮地架开对方第一招,然后再施展“精妙”枪法……然而,蔡佑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只见刀光一闪,如同霹雳惊空!蔡佑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接劈了下来!
“咔嚓!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血肉撕裂和骨骼破碎的闷响!萧渊明甚至连格挡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就连人带他胯下那匹可怜的战马,被蔡佑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从中劈成了两半!鲜血内脏瞬间泼洒了一地,场面极其血腥震撼!
蔡佑勒住战马,看着地上分成两片的尸体和战马,自己也愣住了。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珠,一脸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高昂和赵贵,瓮声瓮气地喊道:“就这?!!这他娘的就是‘荆南第一上将’?老子当年在中原剿灭的山贼头子都比他强十倍!”
城墙上观战的梁军官兵,原本还指望他们的“萧无双”能创造奇迹,此刻全都傻了眼,随即便是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投降!我们投降!”,顿时,城头上白旗林立,守军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长沙城就这么戏剧性地落入了汉军手中。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正是汉王刘璟的信使。信使带来了最新的军令:所有南下部队,务必于四月五日前,于鄱阳集结,挥师东进,直指建康!
---
与此同时,建康联军大营内
与汉军高歌猛进的态势相反,所谓的“讨侯联军”大营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而这一切的根源,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们的“盟主”——湘东王萧绎。
自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纶“去势”,变成了“萧公公”之后,萧绎整个人就彻底垮了。
生理上的创伤或许还能愈合,但心理上的巨大打击和耻辱感,让他性情大变。
他变得极度敏感、多疑、暴戾,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沉默寡言,沉浸在自暴自弃和变态的幻想中,搞得身边侍从、将领人人自危,根本不敢接近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他,引来杀身之祸。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封来自三吴地区的紧急求救信,几经周折,送到了联军将领裴之高的手中。写信者是留在吴郡的徐陵,他在信中痛陈侯景已派遣大将任约,率领十万大军进攻三吴地区,吴郡危在旦夕,恳请裴之高立刻发兵回援!
裴之高捏着信纸,手都在颤抖。他辛苦训练积攒的四万兵马,早已被六皇子萧纶在之前的胡乱指挥中一波葬送,萧纶自己也被萧绎杀了,他现在手下只剩下不到千余人的亲兵卫队,拿什么去救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裴之高思前想后,决定去求见目前的联军副盟主——陈霸先。
陈霸先此刻也对这位变态主公萧绎失望透顶,深知跟着此人绝无前途,正苦思脱身之计,另寻出路。裴之高的到来,以及三吴告急的消息,对他而言,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逢其时!
听完裴之高的哭诉,陈霸先脸上露出凝重而义愤的神色,他拍案而起,慨然道:“裴公!三吴乃我朝财赋重地,桑梓之乡,岂容侯景贼兵蹂躏?!霸先虽不才,亦知唇亡齿寒之理!我这就去禀报盟主,若盟主允准,霸先愿亲提本部兵马,驰援三吴,定要将任约贼子击溃!”
裴之高闻言,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作揖:“陈将军高义!三吴百姓,皆感将军大恩!”
事不宜迟,陈霸先立刻与裴之高一同前往萧绎的主帐求见。然而,不出所料,他们被萧绎的亲兵拦在了帐外。“盟主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陈霸先心中焦急,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索性就在帐外大声禀报,将三吴危急、请求出兵救援之事高声喊了出来。
帐内的萧绎正沉浸在自怨自艾和某种扭曲的幻想中,被陈霸先的喊声吵得心烦意乱,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头顶。他猛地将手中的玉如意摔在地上,对着帐外怒吼:“滚!都给我滚!陈霸先!你是副盟主!该怎么做,还用本王来教你吗?!屁大点事也要来烦我?!不用事事请示!滚!”
帐外的陈霸先和裴之高听得清清楚楚。陈霸先非但不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对着大帐方向,用无比恭顺、洪亮的声音回应道:“末将陈霸先,谨遵盟主号令!必不负盟主重托!” 说完,拉起还有些发懵的裴之高,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半天之后,陈霸先尽起本部六万精锐人马,以“奉盟主之命驰援三吴”为名,与裴之高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联军大营,向着三吴方向疾驰而去。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不可能完全瞒住。联军中的中卫将军王琳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他立刻找到萧绎的亲兵队长,厉声质问:“陈霸先的部队出营要去哪里?如此重大的行动,可曾禀报过盟主?!”
那亲兵队长被王琳的气势所慑,讷讷地回答道:“回……回王将军,陈副盟主之前确实来禀报过,说是侯景大军南下攻打三吴,他要亲自率军前去救援……盟主……盟主也准了。”
“准了?!”王琳一听,脑袋“嗡”的一声,他立刻飞马赶到陈霸先原先驻扎的营区,只见营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废弃的杂物和来不及带走的辎重。
王琳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猛地转头,望向远处那座依旧紧闭的、代表着联军最高权力的主帅大帐,气得浑身发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与绝望,指着大帐方向,发出了一声痛心疾首的怒吼:
“蠢货!萧绎!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蠢货!你这是纵虎归山!自毁长城啊!!”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营地上空回荡,却已无法改变陈霸先率部脱离、联军实力大损的事实。
建康联军的覆灭,似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