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九年（崇祯二十四年），冬。印度洋，科钦外海。
定王朱慈炯的西征先锋舰队，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印度西海岸（马拉巴尔海岸），烫出了一道长长的、充满了血与火的焦痕。
继“希望”商站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果阿、卡利卡特等地的据点，也在明军舰队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被一一拔除。
定王凌厉的攻势，如同疾风扫落叶，彻底震撼了整个印度西海岸。所有盘踞在此的西方殖民者——无论是葡萄牙人、法国人，还是势力最大的英国人，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东方的、令人窒息的军事压力。他们纷纷收缩兵力，龟缩在自己最坚固的堡垒中，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定王的攻势，在抵达科钦时，却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阻碍。
科钦的荷兰堡垒，远比之前那些商站坚固得多。更重要的是，在堡垒的周围，盘踞着统治此地的科钦王国。这个王国的军队，在荷兰军官的指挥和金钱的诱惑下，利用熟悉的地形，不断地对登陆的明军进行骚扰和伏击。
定王的部队，虽然在正面战场上所向披靡，但在这种无休止的、如同蚊虫叮咬般的治安战中，却渐渐变得疲惫不堪，伤亡数字也在不断攀升。
就在定王陷入苦战，准备向后方的主力舰队请求增援时，一艘挂着麒麟帅旗的巨型宝船，却如同山脉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科钦港的外海。
太子朱慈烺，亲临前线。
……
“麒麟号”的议事厅内，气氛严肃。
定王朱慈炯，这位在战场上一向勇猛的年轻亲王，此刻却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愧。
“皇兄，臣……无能。被区区土着匪寇所阻，有负您的重托。”
太子朱慈烺没有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一份刚刚由锦衣卫呈上的、用火漆密封的密报。
“这不是你的错。”太子的声音，平静无波，“你打得很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撕开了这片海岸线的防御。但光有刀，是不够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李定国和刚刚从另一艘船上赶来的孙可望。
“你们怎么看？”
李定国上前一步，指着沙盘说道：“殿下，科钦之局，关键不在堡垒，而在人心。科钦王国的军队，是荷兰人在此地的根基。只要他们不断地为荷兰人提供兵源和补给，我军便会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剿灭其一两支主力部队，杀鸡儆猴，或可震慑其王公。”
太子点了点头，又看向孙可望。
孙可望，这位曾经的“西营八大王”之一，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太子的心腹之刃，脸上带着一贯的、阴鸷的微笑。
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另一份同样是锦衣卫的密报，轻轻地放在了太子的案头。
“殿下，李将军说得没错，要杀鸡儆猴。但杀哪只鸡，怎么杀，却有讲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质感。
“根据我们的人，从英国人那里‘拿’来的情报……”他特意在“拿”字上加重了语气，“这几个与荷兰人交好的土邦，并非铁板一块。其中，统治此地的科-钦王国，其王公早已对荷兰人的贪婪和跋扈，心怀不满。”
“更有意思的是，”孙可望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这位科钦王公最宠爱的小儿子，前不久，刚刚因为一场‘意外’，死在了一名荷兰军官的剑下。而英国人，正在秘密地与这位王公接触，试图策反他。”
“英国人？”定王一愣。
“是的，英国人。”孙可望点了点头，“他们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荷兰人。然后，再利用科钦王国，来消耗我们。一石二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群只会玩弄阴谋的伦敦绅士。”太子冷笑一声，他拿起了孙可望呈上的那份密报。
密报的内容，比孙可望说的，还要详细得多。
里面不仅有科钦王国的内部情况，甚至还有英国东印度公司派去与王公接洽的使者的名字、画像，以及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殿下，您的意思是？”李定国问道。
太子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孙可望，下达了一道简洁而又充满了血腥味的命令。
“孤，给你一夜的时间。”
“孤要让那位科钦王公，彻底明白，谁，才是他唯一的主人。”
“孤也要让那些躲在背后，自以为是棋手的英国绅士们，收到一份来自大明的‘问候’。”
孙可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如同即将饱饮鲜血的野兽。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臣，遵命！”
……
当夜，月黑风高。
科钦城外，科钦王公的宫殿之内。
年迈的科钦王公，正在密室中，与一名身着考究、举止优雅的英国绅士，低声交谈。
“……尊敬的王公，请相信我们的诚意。”那英国绅士微笑着说道，“只要您愿意与我们合作，举兵攻击荷兰人的侧翼。事成之后，整个科钦的贸易，都将由您来主导。我们东印度公司，只要三成的利润。”
王公正自犹豫不决，他既痛恨荷兰人，又忌惮英国人的狡猾。
就在此时，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青铜恶鬼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门口。
“谁？！”
英国绅士和王公的护卫们大惊失色，立刻拔出了武器。
但他们看到的，只是几道快到极致的、如同闪电般的刀光。
“噗！噗！噗！”
鲜血飞溅！
在场的十几名护卫，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便齐齐被割断了喉咙，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名英国绅士，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降世般的景象，他刚想开口呼救，一只冰冷的手，便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为首的那名戴着恶鬼面具的人，缓缓地走到了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王公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柄还在滴血的短刀，和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麒麟令牌，轻轻地放在了王公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他凑到王公的耳边，用一种极为生硬，却又清晰无比的当地土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下说，天亮之前，他要看到，荷兰人堡垒指挥官的头颅。”
说完，那几道黑色的身影，便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那名被扭断了脖子、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英国绅士。
王公看着桌上那柄还在滴血的刀，和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麒麟令牌，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已经没得选了。
与大明太子的“合作”，和与英国人的“合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英国人，是在与他商量。
而这位太子，是在给他下令。
……
次日，黎明。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科钦的荷兰堡垒时，堡垒的内部，突然爆发出了惊天的喊杀声！
科钦王国的士兵，在王公的亲自带领下，里应外合，向他们曾经的“盟友”，挥起了屠刀。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时辰后，当定王的先锋舰队，再次兵临城下时，他们看到，科钦堡垒的城门，已经缓缓打开。
年迈的科-钦王公，身着最华丽的朝服，率领着他的部落贵族，在城门外，恭敬地跪成一片。
在他的身前，摆放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颗，是荷兰堡垒指挥官的。
而另一颗，则是那名英国东印度公司特使的。
定王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再回想起昨夜太子皇兄那平静的眼神，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他那位皇兄的“霸道”，并不仅仅体现在舰队与火炮之上。
更体现在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于谈笑间定生死的，帝王心术。
而这柄替他行雷霆之事的刀，其锋利与冷酷，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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