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黏着层湿意,青石板路的水痕还没干,音乐学院的琴房就飘起了琴声。林婉儿趴在琴谱上,指尖戳着谱子上的音符,眉头皱得能夹碎蚊子 —— 这是入学后的第一首考核曲,她练了三天,指尖都磨出了薄茧,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像隔着层雾,摸不到曲子的魂。
“又卡住了?” 隔壁琴房的师姐探进头,手里拿着杯热姜茶,“别愁了,梅雨季潮气重,琴弦都带涩,歇会儿再练。” 婉儿接过姜茶,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才觉得发僵的手指缓了些,可脑子里又冒起那个反复出现的梦。
梦里总飘着昆仑的雪,冷得钻骨头。她站在片白茫茫里,能看到头遮天蔽日的黑兽,獠牙上滴着浊水,身后是道裂开的黑缝;还有个穿白衣的人,背对着她,指尖泛着淡金光,正往黑缝里推块黑色的石头,风里飘着段调子,苍凉得像雪山融水,却又带着股能暖到心里的温柔。每次梦到这里,她都会哭醒,眼角还挂着泪,枕头湿一片,却记不清白衣人的脸,只记得那调子,在耳边绕半天都散不去。
“婉儿?发什么呆呢?” 师姐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快到饭点了,我先去食堂,要帮你带份青团吗?” 婉儿摇摇头,看着师姐走出门,琴房里只剩她一人,窗外的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像在跟着琴谱上的音符跳。
她挪到古琴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琴弦 —— 琴是外婆留给她的,老红木做的,琴尾刻着个细小的 “禾” 字,外婆说这是当年位护脉人送的,能 “通脉气”。之前她只当是老人的玩笑,可每次碰这琴,心里都觉得踏实,像有股暖气流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反正也练不会,不如瞎弹弹。” 婉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脑子里又闪过梦里的调子 —— 不是考核曲的欢快,是慢的、长的,像风绕着雪山转,又像水流过青石板巷。她随手拨动琴弦,指尖像是有自己的想法,顺着那股模糊的调子走,一段从未学过的旋律,就这么从琴弦上淌了出来。
第一个音落时,窗外的雨突然顿了顿;第二个音起时,檐下躲雨的麻雀安静下来,歪着头往琴房望;等调子慢慢铺开,整个琴房都裹上了层淡暖的气 —— 不是梅雨季的湿冷,是像晒过太阳的艾草香,苍凉里裹着温柔,像有人在雪山脚下哼着歌,又像有人在护脉亭旁煮着茶。
这是《水龙吟》。
婉儿自己都愣了 —— 她从没学过这首曲子,外婆的旧琴谱里也没记,可指尖就是停不下来,调子顺着琴弦往下走,那些梦里的画面突然清晰了:白衣人的侧脸、黑兽的哀嚎、雪山下的护脉草,还有风里飘的那句没听清的话,像是 “别怕,我在”。
眼泪不知不觉掉在琴弦上,溅起细小的音,和旋律融在一起,倒添了几分软意。她想起外婆临走前说的话:“婉儿,以后要是弹起陌生的调子,别慌,那是护脉的人在跟你说话。” 原来外婆没骗她,这琴真的通脉气,这调子,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等着她听见。
而此刻的昆仑,雾比往常淡了些。白衣人正站在龙祖洞旁的雪堆前,指尖刚碰过朵刚冒芽的雪莲,淡金光还留在花瓣上。突然,他停下脚步,耳廓轻轻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 —— 风里飘来段调子,穿过昆仑的雾,越过长江的水,顺着地脉往他这里钻,是《水龙吟》,是他十年前在溶洞里吹过的调子。
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 —— 那里是江南的方向,是水脉最软、人间烟火最浓的地方。雾里的雪粒落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却在调子飘来的瞬间,慢慢融化,变成滴透明的雪水,顺着睫毛往下落,滴在脚下的护脉草上。
草叶轻轻晃了晃,泛出更亮的淡金光,顺着地脉往东南方流,像是在回应那段调子。白衣人的指尖泛着微光,跟着调子轻轻动,像是在跟着弹,又像是在打招呼 —— 他知道,是有人记起了这段调子,是护脉的路,又有人接着走了。
琴房里的婉儿还在弹,调子慢慢收尾,最后一个音落时,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琴弦上,映出细小的光尘。她睁开眼,指尖还停在琴弦上,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笑了 —— 她终于明白,梦里的白衣人不是陌生人,是在守护着什么,而这段调子,是要她把这份守护,接着传下去。
她摸出怀里的个小布包,里面是片压平的雪莲花瓣 —— 是去年去丹霞山祭拜共生碑时,从碑旁捡的,花瓣上泛着淡金的纹,像极了梦里白衣人指尖的光。她把花瓣放在琴尾的 “禾” 字旁,花瓣竟轻轻晃了晃,和琴弦的气融在了一起。
“我知道了。” 婉儿轻声说,像是在跟梦里的白衣人说话,“这段调子,我会记着,会弹给更多人听,会帮着护好咱们的地脉。” 话音刚落,琴尾的花瓣泛出更亮的光,顺着琴身往她的指尖流,暖得像外婆的手。
昆仑的白衣人还站在雾里,东南方的调子还在风里飘,他的指尖泛着淡金光,在雪地上轻轻画了个共生纹 —— 不是要镇煞,是要告诉远方的人:我听见了,我还在,护脉的路,咱们一起走。
雾慢慢变浓,遮住了他的身影,却遮不住雪地上的共生纹,遮不住风里的调子,更遮不住江南琴房里的暖光。人间的烟火还在烧,护脉的调子还在传,那些藏在雾里、藏在琴声里、藏在花瓣里的守护,从来都没离开过。
婉儿把琴谱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雪莲花瓣夹进谱子的空白页 —— 她要把这段调子记下来,写在谱子上,教给师兄弟,让更多人知道,有首叫《水龙吟》的曲子,能连着远方的雪山,连着守护的人。
而昆仑的雾里,白衣人转身往溶洞的方向走,指尖的淡金光还在,护脉草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冒出新的芽。他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人记起这段调子,还会有更多人接着护脉,而他,会一直站在这里,守着昆仑的雪,守着华夏的脉,等着更多像婉儿这样的人,把人间烟火和护脉的道,永远传下去。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华夏龙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